《（霹雳）凭虚御风》南宫十九

2、江南烟雨牵情丝

　　时间过了太久，久到在洛静笙悟道踏足先天被师尊点上道纹赐予名号的时候都已经放弃了计算自己的年纪，也早就习惯了每天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剑法和藏书上，但是这并不妨碍洛静笙对于出门游历这种事情抱着期待的态度。
　　虽然是个几百年都没有踏出过道真一步的死宅，但是曾经洛静笙也是个普通姑娘，心里还是有着一个江湖女侠梦的。如今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梦也已经淡了很多，但毕竟还是在的。
　　宗主的意思是让小徒弟出去走走多看看，免得天天窝在道真限制了发展，如果能够不成天面无表情的就更好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的出门，他的小徒弟就成了别人的。
　　那个拐走了洛静笙的人叫做九千胜。
　　洛静笙和九千胜的初遇是一次巧合。
　　背景很美，烟雨画桥，江南水柳。人也很美，素衣的秀丽少女在如丝细雨之中走过断桥，此时，便也有一道不沾纤尘的雪白身影迎面走来。
　　不同寻常的人总是惹人注目，洛静笙是，九千胜也是。
　　所以在她不由注目的同时，那把绘着墨梅的伞也略微的抬高了一线，露出一张足够惊艳的面容。
　　眉目如画，本应是美艳的妩媚风流之姿，但是因为眉眼之间的那一分高华气度，而生生变成了如玉的温雅，一笑便是一场牡丹盛放的惊艳。所谓翩翩公子，浊世风雅，不过如此。
　　然而比他这张面容更加吸引洛静笙注意的，却是这外表之下的锋锐刀气。
　　纵然对方手上并无兵刃，但是洛静笙依旧下了如此的判断：
　　这是一名绝世的刀者。
　　——不过却与她无干。
　　洛静笙这样想，脚步不停，然而在错身的那一瞬间，本应擦肩而过的雪发清俊青年却倾斜了手中的墨梅纸伞，为洛静笙遮去了那绵绵不绝的春雨。
　　洛静笙抬眸，却只见那雪发的青年眉眼之间溢满温和的笑意，道：“细雨沾衣，姑娘空手独身而行，吾唐突一问，可要同行？”
　　素昧平生，这种话，的确十分唐突。
　　只是洛静笙看着他，眼中所见皆是情真意切，并无登徒子好颜色之意。
　　于是素衣的少女欣然应允，只道一声多谢，便自然的向着青年走近了一步。而白衣的雅士则是唇畔含笑，墨色的梅花有一大半都被倾斜到了洛静笙的一边。
　　白衣的公子雪发披散，其间是美丽非常的绮罗异耳：“姑娘欲往何处？吾送姑娘一程。”
　　洛静笙摇头。
　　她从未想过自己此行终途。常年居于道真，每天不是练剑就是道经，就连此次出门游历，也只不过是因为师长的要求罢了。然而就算是出门，洛静笙想的也只不过是随遇而安，至于规划行程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为难已经有很久没有出过门的洛道长了。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洛静笙其实是想要去找自己妹妹的，但是鉴于洛静笙当了这么多年的道士，修为也算是不低，对于这种事情明明之中自有感应。既然以后自家妹妹会自己找上门来，洛静笙当然是选择慢慢等。而且双胞姐妹之间的玄妙感应让洛静笙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过得很好，洛静笙自然不急。
　　执伞者略一沉吟，提议道：“吾在附近有一居所。”
　　洛静笙微一点头：“有劳——”
　　片刻的迟疑，白衣人立即反应过来，极自然的介绍道：“吾姓玉，姑娘可唤吾为九千胜。”
　　“凭虚御风洛静笙。”
　　此时正好有风吹来，桥边的桃花被这风吹的四处飞散，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便是一场旖旎的梦。而在这场梦里，有一身雪白不沾纤尘的青年垂首为身边素衣的秀丽姑娘遮去绵绵细雨。
　　人美景也美，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足以入画的场景。
　　也的确有人将这场景入了画。
　　半刻钟以后，作为这副画的主角之一的九千胜看着在自己家避雨的姑娘，觉得缘分果然奇妙。
　　事实上，洛静笙也这么觉得。
　　在遇见九千胜之前，要是有人对她说有人能够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心生亲近想要相交，洛静笙一定会觉得此言不实，毕竟她其实还是一个挺内向的人，交朋友这种事情和她几乎绝缘。但是到自己亲身体验了，洛静笙却是半点都不奇怪。
　　大约这便是所谓的倾盖如故吧。洛静笙这样想着，在九千胜邀请她在自己家里小住的时候答应的毫不犹豫。
　　然后小住在九千胜知道洛静笙出门的目的以后就变成了一起行走江湖。
　　九千胜说的很有道理，洛静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于是便答应了。
　　然后在那数十年之中，江湖人都知道玉面刀神的身边，有一个素衣负剑的姑娘。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大江南北都有过足迹。看过大漠黄沙也见过小桥流水，赏过春雨杏花也品过洛城牡丹，赞过冰凝雪峰也谈过灼艳枫红，观过金戈铁马也路过世外桃源。救过一些人，也曾经杀过一些人。最后他们走回了这个一开始的起点。
　　九千胜依旧留洛静笙在家里小住，洛静笙依旧答应了。一切看上去都和当年无有不同，变化的仅仅只是他们的关系。
　　当年他们是初见，而如今，他们是挚友。
　　也许并不止这些，数年的相伴而行，变化的并不只是更加深厚的友情，还有更加微妙的东西。
　　九千胜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是站在道德的角度看还是在朋友的立场上都是这样。他品质高尚，对于朋友十分尽心，江湖经验也十分充足，性情温和……洛静笙在心里一点点的数着九千胜的优点，然后发现自己大约并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挑出什么缺点来。
　　因为九千胜在自己的眼中并无不妥。
　　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让洛静笙无法忽视。
　　但是她却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直到一位小姐同九千胜含羞带怯的表示爱慕之情，想要同他结为连理。
　　那一瞬间，洛静笙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
　　那种微妙的心情，也许就是所谓的喜欢。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处理这种感情又是一回事。
　　道真并不禁嫁娶，是而洛静笙对于自己产生了喜欢这种心情并无任何复杂的感想。她唯一苦恼的，只有是否要自己的挚友说明此事而已。
　　洛静笙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就连喜欢上一个人都是第一次，当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言说此事。而且她并不知道九千胜对于自己是如何的想法，如果只是友情的话，她岂不是毁了这一份难得的交情？
　　喜欢和友情，孰轻孰重。
　　这种选择对于洛静笙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挚友难得，自然要避免失去。
　　只是到底还是需要时间淡化感情。
　　然而洛静笙想这样，并不代表九千胜想。
　　在洛静笙同九千胜提出告辞之前，九千胜先一步的同洛静笙提出了切磋。
　　洛静笙自然应允。
　　而在切磋过后，九千胜收起双刀，然后十分自然的为洛静笙理了理因为方才的切磋而有些散乱的长发。洛静笙并没有躲闪，只是疑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雪发青年。
　　依旧是熟悉的样貌，白衣胜雪，纤毫不染，俊逸出尘，但是紫色的眼眸之中却是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弥漫。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洛静笙听到九千胜开口，喊道：“阿洛。”
　　洛静笙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不仅是因为九千胜从未这样唤过她，也是因为那片幽紫之中晕开的温柔。
　　九千胜微微低了头，他的身量要比洛静笙高上些许，这样一来便正好抵着洛静笙的额。修长好看的手指抚上细长柔软的青丝，小心的为面前的姑娘簪上很久之前便想要送出去的牡丹发簪，轻声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
　　“不如卿。”
　　洛静笙怔怔地看着几乎呼吸相闻的人，耳边是他轻声的诉说。
　　“阿洛，吾心悦于你。”

作者有话说

　　嗯没错，进展就是这么快！
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说了今天发糖的嘛，甜不甜^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