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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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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不多时，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又大又密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冲向人间。
江潋拖着残破的身躯，腹部那处伤口因他急切的脚步而撕裂，鲜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衫，消散于泥土和雨水之中。
此时正是春寒料峭的二月，江潋的面色因低温变得苍白。玉簪早已不知掉到了何处，他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几缕沾在鲜红的嘴唇之上，衬着他那乌沉沉的双眸，使他活像是行走于人间的恶鬼。
江潋流着冷汗，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唯一可以躲避的破庙之中。
庙中无人，江潋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庙里堆积了不少灰尘，被雨水冲刷成黏腻一团的黑水，暗自在地面流淌。
江潋抬头，斑驳的佛像落入他眼中。
他忆起自己的来路。
一滴雨水从他眉骨落到眼角的小痣上，划过白玉般的面颊。
之前跑得太急，江潋的喉咙又干又痒。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最后，他无力地干呕了一声，凤眼冒出些许泪光。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随后落下一声惊雷。
“轰——！”
雷声响起的时候，破庙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一身黑衣，背负一把雁翅刀，目光如鹰，锁在江潋身上。
江潋的呼吸变得沉重。
终于还是追来了。
他以右手覆住左手手腕，又垂下双手，转过身，“寒枫，你我之间，非得如此吗？”
来人的身形顿了顿。
“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胜似兄弟。”江潋一脸悲戚，“你定要杀了我吗？”
“少主。”寒枫轻声叫道，向着江潋走了一步。
江潋伸手抓住寒枫的袖口，“究竟是谁要取我性命？是门派中人？”
寒枫沉默了许久。
江潋再次咳嗽起来。
他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又淋了一场大雨，更是呼吸沉重，仿佛随时都能撒手人寰。
可他的头脑却异常清晰。
左长老一心沉迷武学，右长老玩弄权术，江潋虽名义上是千面派的少主，但他身体太废，主动将权力给了自己的叔叔江文亨。
如今，究竟是谁要杀他！
寒枫大步走上前，如往常一般，伸手去轻拍江潋的后背。这不合时宜的体贴动作，被江潋满脸戒备地避开了。
寒枫动作一停，他收回右手。
等江潋的咳嗽轻了些之后，寒枫开口道，“我……亦有我的苦衷。”
江潋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你不信我……”
寒枫没有说话。
“你不信我！你若有难处，为何不告诉我？你今日杀了我，便有暗杀少主这等不光彩的把柄落在背后之人手里。门派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以为我死了，你的日子就能好过？别人就肯用你？”
江潋越说越气愤，“你对那背后之人唯一的价值，便是杀我而已！”说到最后，江潋再次高声问道，“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少主，已经来不及了。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曾经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没想到，却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会帮你！”
寒枫摇了摇头，神色中多了一丝坚定。
“如有来世，寒枫愿为少主做牛做马”，寒枫缓缓地抽出背后的刀。
“………以赎今日之罪。”
“轰——！”
又是一声雷鸣，雨水打在屋顶，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江潋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什么也听不清。之前的逃跑已耗尽了他所有生机，他的面色微微发灰，双腿也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寒枫也蹲了下来。
他平视着江潋的双眼，用刀缓慢插入江潋腹部的旧伤口。之前在兰叶阁里的一击未下狠手，在这破庙里，寒枫却又补上了一刀。
江潋抽了口冷气，倒向寒枫那边。
趁着接近时，江潋右手拿出左边袖口准备多时的匕首，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气，插入寒枫胸膛。
“！”
寒枫瞪大双眼。
江潋的手臂因过度发力而颤抖。
随着寒枫的后退，失去支撑的江潋顺势倒在地上。
他虽然躺在地上，面容沾了灰尘，气势却不输寒枫。
那一双凤眼明亮无比。
他哈哈大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咳咳……不谈来世，我要你现在就血债血偿！”
寒枫用刀撑着自己的身躯，他向前踉跄几步，紧盯着江潋的脸。
“滚开……”
寒枫伸手去够江潋白玉般的面颊，“少主……”
江潋喉咙嘶哑，他感到自己的鲜血溅在脸边，感到体温渐渐地流逝。他想要侧脸躲开寒枫伸过来的手，却发现自己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恨。
一恨自己体弱多病，不能继续习武。
二恨父母一手建立的千面派日渐式微，在他手中没落。
三恨他识人不明，门派中有人收买了寒枫，想置他于死地，他却毫无防备！
“轰——”
江潋眯起丹凤眼，正和那垂目的佛像对上。
如有来世。
如有来世——！
*
千面派，兰叶阁。
绿树成荫，凉风习习。
此时正是梨花盛开之际，团团簇簇的雪白轻轻摇曳。一片花瓣飘摇而下，落到了守门弟子的肩上。
守门的弟子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千面派中的人都知道，虽然兰叶阁中住的是少主，但是日后门主之位上，坐的却不一定是他。
千面派的老门主江靖早亡，虽然他将门主令交给了少主，但少主身体极差，不仅不能习武，还缠绵病榻，日日躺在床上休养。他这一副短命鬼的模样，如何能管理门派？
不过，少主倒也有自知之明，将门派中的事务连带着那枚门主令一起交给了现任副帮主江文亨。如今，门派中除了左、右两位长老，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门主的，便是副帮主江文亨。
“精神点。”
端着药碗的寒枫拍了拍守门弟子的肩膀，力道极大。
守门弟子“哎呦”喊痛，看到眼前的人，立刻收起惫怠的神态，答了一声是。
寒枫，武艺高强，是门内四大高手之一，也是少主的贴身护卫。
守门弟子目送着寒枫走进江潋的房间。
铜炉精美，其中的香烟袅袅升起，消失于半空中的画像前。桌上摆着写了一半的字，这字潇洒不羁，可惜，宣纸上沾染了一抹血痕。
寒枫的视线在那血痕上停留片刻，将手里的木盒放在桌上，捧出放置其中的药碗，坐在江潋身边，轻轻搅拌。
苦涩的中药冲入床上那人的鼻腔。
那人皱着柳叶眉，呼吸急促，似是在梦魇。
“少主……”
“少主，该喝药了。”
“闭嘴！”江潋头痛欲裂，叫骂着醒来。
他从床上坐起，手肘打到了寒枫，滚烫的药液一下泼洒在寒枫的胳膊上。
江潋扭头，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的寒枫。
对视的瞬间，江潋打了个寒噤，回忆起了方才那失血的感觉。
寒枫赶紧起身，顾不得自己的烫伤，赶紧拿起布巾去擦拭床铺。擦得差不多了，寒枫捏着布巾问，“少主……是梦魇了吗？”
江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等到耳鸣声消失之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并没有理会寒枫，而是从床上下来，在房中绕了一圈。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房间。不过，和他走之前还是有一些细微之处的差别。
尽管如此，他也能认出，这是他在千面派的院落，兰叶阁。
江潋倚在窗边，伸出手，在映着秋光的院景中，接住了一片泛黄的枫叶。
季节不对。
“如今，是何月何日？”
虽然不解，但寒枫还是如实回答道，“大珉五年，九月初十。”
江潋不动声色地眯起一双凤眼。
他掐了自己一把。
疼。
不是梦。
可是，他之前的记忆明明那么清晰。
在生辰那晚的烟花下被追杀、顺着小路如丧家之犬般逃下后山，最后在一无名破庙中，丧命于寒枫之手。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才发生的事。
怎么死了一次，反而回到了几个月之前？
是寒枫搞的鬼吗？
江潋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那道被寒枫捅出来的伤口消失无踪，一点疤痕都没有。
种种迹象不由得让他开始怀疑，也许上天听到了他的话，知道他满腔恨意，死不瞑目，便又让他重活了一次？
苍天有眼——！
江潋心中充满了劫后犹生的快意。
上一世，他活得太过窝囊，为了门派大局着想，便处处忍让。不仅任人言语欺辱，甚至还将父亲的门主令、母亲的《易容千面》及其他父母的遗物都交了出去。如今想来，真是荒谬又荒唐！
这一世，他断不会这么做了！他要将自己付出的一切全部讨要回来。
按着时间来算，等过了秋冬，来年春天，便是他丧命之时。而如今，他多了五个月的时间筹谋。他倒要看看，那想取他性命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扭头，打量着寒枫。
寒枫正犹豫地看着他。
“你出去吧。”
“是……少主。”
寒枫离开后，江潋揉着太阳穴，立在窗边远眺。
萧瑟秋风吹起他耳边的发丝。
突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欢迎使用美颜系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