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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1夜 记忆长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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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问过千年公,除了关于母亲的那段记忆,还有没有其他的被我遗忘了。
他说没有。
“千年公这个大骗子!”
如果他在我面前,我一定要狠狠嘲笑他臃肿的身材,即使他哭地再伤心,我也会毫不心软地诅咒他越来越胖。把他最喜欢的帽子藏起来,让他出门的时候找不着。把他织到一半的毛衣拆散,再把卷好的毛线球滚地到处都是。
而且我发誓再也不和他说话了!
……除非他向我道歉,哼。
我委屈地蹲在地上,看着满墙的油画,冷静下来之后,渐渐感到一丝真的难过。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
可它们并不属于我。
推开那扇门后,一条复古华美的长廊映入眼帘,两边墙上不规则地挂着大小不一的油画,每一幅画的内容不尽相同,但主角都是同一个人,银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眸,皮肤苍白,骨骼纤细。当我站在精致的画框外观察着他,他也仿佛在画里打量着我,但那不过是我的错觉,他只是在忠实地向我演绎何为回忆,那些曾发生过的,欣悦的,悲怆的,无法释怀的,无关紧要的,我的过去。如诗如画的岁月被妥善封存,三百年的跨度一眼看不见尽头,我却对这大部分人生毫无印象。
多么好笑呀。
我依然是那个幼稚弱小的我,自遇见千年公的那天起就不曾长大。
还任性地去和人相遇,相识,再任性地把人忘记。
这样的人太坏了。
这样的人就是我啊。
我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拍拍膝盖站了起来。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得找到千年公这么做的理由,然后和他好好谈一谈,告诉他,我不需要以保护为名的枷锁,爱是教育,但不是控制,也并非放任,而是尊重。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每个人始终是独立的个体,即使血脉相连尚且有自由的魂灵,更何况是我们诺亚呢。一直一直站在他的羽翼之下,我也想强大起来好去保护他,这世上可有永恒不败之强者?诺亚并非不死,等到结局的那天,我至少能站在他身边,陪他走到最后。
我向前方展开双臂,向记忆长廊施加自己的意志,无数油画在墙上浮动起来,像是遵循了某种神秘的规律,层层叠叠地出现又隐没,最终呈现在我面前的都是和诺亚有关的记忆了。
我向其中一幅画伸出手。
……
“唔,是给你试JSK呢,还是OP呢?”罗德皱着一张小脸,苦恼地把手里的小裙子挑来挑去,“这个印花的很可爱呀,啊,这个纯色的也不错,后开襟蛋糕尾和蕾丝荷叶边超配哒~”她似乎终于选好了一条,转身对坐在高背椅上的少年比划了一下,“斐尔,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虽然罗德已经在硕大的衣柜前挑挑拣拣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斐尔没有一丝不耐,甚至满足了女孩任性的要求,在这个由罗德的梦境创造出来的空间里,仅穿着贴身的内衣像个人偶模特那样安静地等待着。他双臂环腿,将脸颊轻轻靠在自己的膝上,柔顺的长发披散光洁白皙的背,仿佛一只银色的鸟优雅静谧地栖息在椅子里。他听见罗德的声音,慢慢睁开眼,温柔地对她笑,“好看。”
“你根本没有认真看嘛。”罗德似乎也没有指望他能够拿主意,又举起一条相似的裙子,“你比我高,还是穿长款的吧,恩,还得加个裙撑。”
“好啊。”斐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罗德突然放下手里的裙子,跑到椅子前蹲下,可怜兮兮地仰望着他,“斐尔……”
“恩?”斐尔伸手摸了摸那只毛绒绒的小脑袋,“怎么了?”
从这个角度看去的罗德就像只蜷缩在主人脚边的小猫,非常惹人怜爱。
“这只是我的兴趣,我很喜欢斐尔,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强迫斐尔和我一起玩,如果你觉得勉强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
“怎么会勉强呢,”斐尔双脚踩回地面,展开双臂将喜怒不定的小女孩抱进怀里,微微晃着身体哄她,“因为罗德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哦。”
罗德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追问,“真的?那欺负恶魔的罗德可爱吗?杀死人类的罗德可爱吗?即使没有小孩子身体的罗德也可爱吗?”
……
“公爵夫人,您看见洛忒丝勋爵了吗?上帝啊,只要他出现的舞会,最好看的那条裙子一定会穿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你明明知道的,吸引大家目光的可不是什么异装癖的噱头,而是那副无与伦比的美貌。”
“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千年公对洛忒丝勋爵太过宽容了吗?真希望那位大人能将这份对晚辈的溺爱与我们的女王陛下平衡一二。”
“我倒觉得这种予取予求,寸步不离的宠爱不太像话,这才导致洛忒丝的下巴抬得比爱德华殿下还高。”
“说到寸步不离,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洛忒丝和千年公以外的人一起出席呢,那位米克勋爵看起来也是一位风度翩翩、舞技出众的美男子。”
“女士们,你们谈论了半天,有谁看见我们的主人公去哪儿了吗?”
举办舞会的大厅极尽奢华,凹格天花板和穹隅处装饰着油画和雕刻,镀金的月桂树叶和花环边框缠绕,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墙壁、地面、以及那些巨型玻璃落地窗之间的圆柱均由大理石镶嵌制成,色调高雅,光可鉴人,人物浮雕攀岩其上,远道而来的瓷器点缀其间,彩绘雕刻更是随处可见。
大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落地窗外的花园便显得格外宁静幽深,一道道绿植修剪而成的拱门隔离出另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
花园中心的大理石喷泉已经睡着了,这里既没有演奏的乐队,也没有照明的灯光,只有微风拂过鲜花送来的香气,和绿叶下偶尔的虫鸣,只有天上一轮明月,和水中两人的倒影。
斐尔略踮起脚尖,双脚踩上缇奇的脚背。
缇奇揽住斐尔的腰,托起他的手,然后带着怀里的宝物在清澈的水面上开始旋转,一步又一步,踏出美妙的波纹。
这根本不能算任何一种舞蹈,缇奇早已放弃了刚才在贵族间的一番装腔作势,他现在只想安静地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发呆,哪怕不小心落进水里。
但他的舞蹈老师实在是被他逗乐了,“这才被女士们夸奖过舞技出众呢,你要是下次在人前不行礼就开始跳舞,我可不敢再带你参加舞会了。”
“那就饶了我吧。”缇奇无奈地低下头,“我宁愿再去挖十座矿山,也不想来这种地方第二次。”
“这是工作呀。”斐尔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这么讨厌么?”
“我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我们需要贵族的支持,而这就是贵族的生活,在社交场合展示自己的头衔、声望、权力、财富……炫耀所拥有的一切,并竭尽全力延续下去,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
“唔,听起来还是挖矿比较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