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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戏01 ...

  •   罗绮挥挥手,谴下了身边的侍女,微微提了提裙摆跨进了院子,她挑了个离台子最近的位置坐下,抬头向上看,正是个极好的角度。

      那微抬起的眉角上扬,如丝如柳,好看得紧。

      直到戏子入场,戏声扬起,罗绮才微眯起了眼来打量整个台子的格局,看到一直等的人出来时,那微眯起的眼慢慢地扬起了笑意,微薄的唇角挂了好看的笑。

      台上那化了妆的戏子身材袅娜,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一抬手一开口都是一幅画一支曲。

      也不知罗绮是不是真的在意戏在唱些什么,反正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台子,甚至眉眼之间都是满足。

      直到一曲唱完戏子退下,罗绮才微微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摆。

      不足片刻卸好妆的戏子走了出来,拉出罗绮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很久没来了。”

      罗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对方:“月娘唱得越来越好了。”

      “你认真听了吗,就胡口乱夸。”月娘一听之下心头也不是不喜,只是碍于知晓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姐的性子,也只得微微嗔了一句。

      “不听也知道是好的。”罗绮笑起来,比进来到现在的任何一次都要笑得开怀。

      月娘也不和她计较,只抿唇轻笑。

      罗绮正好看进月娘带笑的眼里,里面星星点点尽是光。她微微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月娘的眉眼生得温柔,笑意间眼尾挑起缠绵的风情,与她在台上时化好妆的笑意不同,此时更显得情意绵绵直抵心里。

      “月娘,我们离开这里吧,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天高海阔,江南烟雨,大漠孤烟,咱们一起去瞧瞧……”

      话还没说完月娘就轻轻嗤笑了一声,罗绮抬头,就看到月娘眼里的笑意慢慢地退了下去,只是唇角微勾,幽幽站了起来。

      “阿绮,你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呢,不日你就要婚嫁,纪将军还有两个月就要凯旋了。”

      日头热,阳光下的月娘仿似透明,两人每每说到此事都会缄默不语,剩下的再多话都一一咽回了肚子里。

      月娘句句戳罗绮的心头痛,父母牵绊,君上婚赐,哪一件都不是她可以随随便便可以放下的。毁婚不从,是抗旨不遵,满门陪葬,就算她罗绮跑到了天涯海角,可父母兄弟该如何。

      月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罗绮也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月娘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进了后面。

      罗绮又如一开始那般眯起了眼来看着月娘离开的方向,她觉得眼睛有些不太好使了,连月娘的身影都看得不太清楚了。

      如一团糊,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还记得多年以前她第一次见到月娘的时候,她压日光翩翩而来,她的眼里瞬间没了其他,只剩下月娘眉目之间温温婉婉的笑意,直压住她心头里的那些波涛翻涌。

      这些年来她时常到这里来听戏,戏班做不下去的时候罗绮吩咐下人来接手接下了戏班,那时候的她心里微微有些得意,好似给了月娘遮风避雨的家一样,是冬日里压得住风雪的港湾。

      大院儿里来听戏的人不多,她每次来都会遮遮掩掩,闺阁女子出门本就不方便,何况她还是背着那古板太傅爹偷偷跑出来听曲儿的。

      其间好几次险些没在罗奉季面前没瞒得过去,跪在祠堂不得起来,要不是做娘的哭得伤心,罗绮的日子怕也没那么好过。

      除了在听戏这上面罗绮一直和罗奉季倔以外,她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闺中待字小姐,起初圣上下旨待纪将军凯旋,这郎才女貌的一对便喜结良缘,成就一段佳话。

      那时的罗绮云淡风轻,她没见过纪将军,谈不上多欣喜,也说不上多难过,毕竟她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她说不可就可推托的。

      直到遇上月娘,她和月娘说的第一句话是:“唱得可真好。”

      月娘也不同她客气,轻笑一声:“小姐又未认真听过。”

      罗绮不爱听戏,只是想寻个由头出来转转,一转之下来到这大院里,碰巧听了一出戏。她对月娘本也无兴奋,化了妆的戏子都一个模样,惨白惨白,也不知上过几层妆。

      倒是洗尽铅华的月娘出来时,罗绮才堪堪压下了自己准备走的心思,又安静地坐了下来,虚伪地恭维了一句,倒也是没想到月娘不仅不客气,眼光倒是毒,站在台上又要戏又要演,往台下一瞥,还能认清楚谁在认真听戏,谁在支头神游。

      罗绮想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想着以后还是别来了吧。

      然后拍了拍裙角出了大院。

      站在门外等着的小丫头忙跟了上来,欲言又止间却是什么也没提。

      第二天罗绮数着时辰又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来到了大院儿。

      前一天在心里说过的话像过眼的云烟,转眼就不见了。

      今儿月娘没有上台,只穿了简单的素衣,长发松松挽了个髻,还是坐在了罗绮的身边。

      罗绮本也没心听戏,侧头看着月娘笑了笑。

      “月娘,我们离开这儿吧。”

      这次月娘没有像之前那般将罗太傅和纪将军提一遍,只是虚探了探罗绮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阿绮,别再来了,回去吧。”

      罗绮含着笑意看着月娘,她懂月娘的意思。

      她第一次梦到月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完蛋了,什么丰神俊朗的纪将军成了自己午夜梦回时的恶梦源泉。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几次三番从梦中惊醒时,都是一身的汗,浸得她四肢发麻,像是坠入了永无轮回的深渊。

      月娘何其聪慧,在她第一次提起江南大漠的时候,月娘就用纪将军堵回了她的话头,看着她紧握起的拳头,没再将死路给她摆出来。

      不说不代表不清楚。

      明明知道是死路,可罗绮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半路夫君,不是她心之所向。

      可是话说了无数次,这是第一次月娘让她不要再回来了。

      像是秋风突然扫过,在她还跳动的心头狠狠一刮,冷得她打了个颤。

      罗绮抿紧了唇角没有说话,月娘也安静地等着没有动。

      很久以后罗绮站了起来,没再理会身后跟着站起来的月娘,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院儿。

      之后的一天罗绮在房间里绣了一天的荷包,哪儿也没去。

      连枝在门外偷偷往里瞧了瞧,轻轻吐了一口气。

      连着三天罗绮都没去大院,和从前一样,看看书,习习字,偶尔会绣一些样式好看的花样,好似那个戏班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没有戏班,也没有月娘。

      第四天罗绮起得早,又让连枝将自己上下打扮了一番,又让连枝将床榻上的衣裙叠好带上,出了门。

      连枝晓得,罗绮是要去大院的。

      月娘还是一身素衣,眉如远山,好似并不讶异罗绮怎会又坐在了自己面前。

      罗绮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将衣裙拿了出来,上面的花纹是冬日里的红梅,素白的衣裙上红梅红得格外耀眼。针脚细密,每针每线都能看出做工的细腻。

      “你眼睛不好,这些活少做些。”月娘也不接,只淡淡开口。

      “我做了三天,又怕你误以为我以后都不来了,才赶得有些急,你瞅,这里都缝错了。”罗绮说着将袖口翻给月娘看,还真是错了两针,若不仔细瞧,还真让人看不出差错来。

      月娘微低了低头,没接罗绮的话头。

      罗绮讨好地笑着,偏头将衣裙往前一送:“说好了送你的。我亲手缝。”

      月娘没接,抬头间与罗绮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谁也没避没让,直到罗绮手里握着的衣裙被自己的手给汗湿,她才微微偏了头错开了月娘的目光。

      她知道了,月娘不会要了。

      欠她的衣裙不要。

      也不要她罗绮。

      罗绮站了起来,微微笑了笑,将衣服放在了桌面上。

      她往大院门口走,回过头看了眼月娘,月娘也站了起来,含着笑看着她往前走。

      走到门口时,罗绮才低头唤了声连枝。

      连枝抬头,泛着红的眼里尽是泪水,扑通一声跪在了罗绮的面前。

      “小姐,奴婢求求你了,戏班子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一把火烧尽了,月娘也没了,小姐,你回头看看,这里什么都没了!”

      罗绮怔然,喃喃回头:“月娘在……”

      月娘站在原地,冲着她微微笑着。她眯起眼来,月娘的轮廓慢慢地就淡了,然后……什么都没了。

      罗绮上前一步,整个大院里的样子就映在了她的眼里,烧光殆尽,一无所有。

      她转过头,低下了头:“走吧。”

      泪就滚落进了灰烬里。

      “月娘还在的,看不清而已,眼睛不好了。”

      罗绮喃喃。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的蠢作者来冒个泡,会在这两天将这个短篇更完
    说好8月更,这都10月了,简直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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