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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祸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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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杨琰的举动看似亲昵,却让她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她略定一定神,微微笑道:“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史书上总喜欢把夏亡归于妹喜,商亡归于妲己,安史之乱自然是杨妃惹来的……一句红颜祸水,就把所有的黑锅都甩到了女人头上。若是女人当真有这等祸国之力,这天下只怕早就是女人来执掌了,又如何轮得到男子?”
她冷冷扫视着底下那一众“秀女”,朗声道:“尔等方才也说,我再是贵妃,亦是依附陛下而活,如何能做得了陛下的主?可见这国运的根本还是握在男子手中。若是那废帝杨瑁当真有理国之才,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任贤革新、从谏如流,他便是将我宠上天,这龙椅仍是稳稳在他手中。”
“是他自己无能,才在位四年,就已使得朝纲混乱、民不聊生,德不配位,这才丢了皇位,如何能怪到我头上?”
“说得好!”杨琰带头拍起巴掌来,“看来朕送去的那些史书,爱妃倒是没白看啊!”
林静言回他淡淡一笑,却不是谢他这这一句夸赞,而是他那只可怕的手终于离开了她的脖颈。她毫不怀疑,若是她答得稍不如他的意,那只手便会毫不留情地捏碎她的脖子。
她见杨琰行事乖张,上次所发之言论更是离经叛道,便顺着他心意也这么发一通议论。但她这一番说辞,也不全然是违心之语。
纵然她一颗心早就系在杨瑁身上,可也得说一句杨瑁这皇位丢的是当真一点都不冤,便是现下不被杨琰夺了去,也早晚有一天会把大周江山给断送在他手上。
只因他确实毫无治国理政之才。原本先帝一心想让先太子继位,手把手的倾心栽培,对其余两个儿子只教他们如何做富贵闲人。只可惜那位太子杨珏竟然起兵谋逆,皇位这才落到杨瑁头上,他把一应权柄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偏又治国无方,弄得朝政混乱不堪。
她曾忍不住婉转劝过他几句,反被他一通呵责,说她是想要牝鸡司晨、干预朝政,将她偷偷藏的那些史书统统搜出来烧了,还禁了她一个月的足。
反倒是杨琰在这上头倒是更开明些,既许她看史书,也不禁她这些狂悖之言。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这些时日已打听到,这近一年来在杨琰的治理下,先前杨瑁的那些乱政尽数都已拨乱反正,朝纲清明、选贤用能、安富恤穷、百废已兴,竟是无论朝野、官绅百姓,人人都对这新君交口称赞。
现下已无人再说他是夺了兄长皇位的逆臣贼子,反倒抱怨当年先帝为何不将帝位直接传给他,埋怨他没早些把这皇位从杨瑁手里给抢过来。
所以,她便是再夸上杨琰几句,也算不得阿谀之词。她正犹豫要不要再讨他一个好儿,杨琰又给了她一记当头棍:“方才贵妃娘娘虽然说得好,不过这杨瑁之所以丢了帝位,却也确实是因为爱妃的缘故。谁让朕觊觎爱妃的美色,不把我这哥哥从龙椅上拉下来,我又如何能将贵妃娘娘据为己有呢?”
然而这一次,却再没人敢说贵妃林氏是个祸国的妖女,底下反倒响起不少恭维的声音。
“这都是贵妃娘娘生得太美!”
“是啊,如贵妃娘娘这等绝色的美人,也只有圣上才有福消受。”
“还是贵妃娘娘有福气,人美命更好,真真是让妾等只有羡慕的份儿。”
说话的都是想明白了的,知道自己能否重回君王侧,只怕全要看这位贵妃娘娘的意思,便急忙想要讨好她。
果然就听杨琰道:“这赵氏生得虽也不差,但朕记得似乎和贵妃并不相得,性情也不大好。朕说得可对,爱妃?”
林静言正在斟酌要如何回他,青荇已忍不住道:“这赵氏何止是性情不好?她最喜口出恶言,先前我们娘娘可没少被她辱骂,还请圣上替我家娘娘做主?”
林静言眉头微皱,心下有些恼青荇言语鲁莽,更不喜她最末一句的语气。
不妨杨琰忽又伸手过来,轻抚她眉心,不悦道:“朕方才不是说了吗?最见不得你皱眉,爱妃可是想起昔日受辱时的情景了?朕和杨瑁那个窝囊废可不一样,谁若是敢骂朕心尖尖上的人,朕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这赵氏当年得罪了你,她又最喜欢给自己熏得香喷喷的,那便将她丢到夜香局去刷马桶吧!”
他看向青荇、青萍二人,“你们娘娘自是不屑和她计较,你们若是心中不忿,大可把她唤来,她昔年怎么欺负你们,你们往后就怎么还回去。”
感激得青荇两人立时便叩头谢恩,杨琰抬了抬手指,“起来吧!朕生平最喜欢的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怨—报—怨。”
他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林静言,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三个成语,一十二个字,让林静言有一种错觉,似乎她才是他要报复回去的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