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夺爱》叶南笳

7、选妃

　　接下来的三个月，杨琰再没来看过她。便是她再被抬去称重时，杨琰也再没去盯着。

　　青萍和青荇两个生怕她这是从此失了帝宠，但是太医院一众太医仍在宫门外候着，各种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仍是流水价的送到这关睢宫里来。这两个丫头才稍稍放宽了心。

　　青荇倒罢了，青萍却是忍不住替杨琰说起好话来，“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依奴婢看啊，这男人有时候竟是新的倒比旧的好。”

　　青荇有些不乐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姐姐不觉得咱们娘娘如今在新帝这里更受宠爱吗？”

　　“何以见得？新帝再宠咱家娘娘，不也仍是同先前一样的封号，又没立娘娘为皇后。”

　　“虽然都是贵妃的品级，可是这待遇也不一样啊！先前娘娘虽也是贵妃，可无论是每月的俸禄还是衣食用度，都处处被那崔后克扣，送来使用的东西还不如个三品的婕妤。还成日里被崔后和各宫妃嫔欺负，各种使绊子穿小鞋，辱骂嘲笑。”

　　“那是她们嫉妒咱家娘娘，谁让咱家娘娘自入宫时起，便是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呢！一个月三十日，圣上——”青荇一时说顺了口，突然想起杨琰下的那道圣旨，又怕这关睢宫中隔墙有耳，忙补上一句，“我是说废帝，有二十多天都在娘娘这里。只在娘娘实是病得厉害，不能侍寝时才会去别的妃嫔处。这是何等的恩宠！”

　　青萍撇撇嘴，“那也没见他护着娘娘，给咱们娘娘多赐些补品佳肴、绫罗绸缎、珠玩玉器什么的。倒是别宫的娘娘，时不时的便得一堆赏赐。”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这雨露之恩才是实打实的，再说了，废帝不赏赐娘娘，那才是替娘娘想的周到，真正爱护娘娘，怕再赐下一堆东西来，更惹人眼红嫉恨。”

　　听她这么一说，青萍更是不忿道：“姐姐这理可说不通。既是怕娘娘惹人嫉恨，何不少来关睢宫几次？他那雨露之恩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回都害得娘娘半日下不了床。明知娘娘体弱，还不体贴着些，仍是可劲儿折腾娘娘，就连娘娘月信来了，或是病了都不肯放娘娘好生歇息调养。”

　　“还是现下这位圣上好，待咱们娘娘就跟捧在手心里的宝一样。再想着娘娘，也要等娘娘把身子调养好。我听叶天说，圣上曾问过太医们，娘娘何时可以侍寝，太医们说是三个月前便可，只是对娘娘身子不好，若想不伤娘娘身子，便得再等上几个月。圣上这些日子再没过来，想是怕自己万一忍不住会伤到娘娘。”

　　青荇翻了个白眼，“痴人说梦！这全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罢了，那叶天不过是一个小小药童，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吃了你的嘴短，故意说些你爱听的好话来哄你。”

　　青萍急道：“才不是呢！他可是跟在贺老太医身边的侍药童子，那贺老太医可是太医院院正，他打听来的消息自是可靠无比。”

　　青荇也撇嘴道：“圣上若是真如你所言对娘娘这般上心，那又何必再选妃呢？干吗不为咱家娘娘六宫虚设？”

　　“说得好像废帝就为娘娘做到了一样，他那时候还每年都要大选美女充实后宫呢！这龙椅也不是好坐的，坐在上头的天子不都得选些大臣的女儿们来以示恩宠，平衡朝堂吗？”

　　“再说了，这回新皇选秀，可是让咱们娘娘去替他选妃哎，不像先前，连贤妃、淑妃她们都能去拣选秀女，偏把咱们娘娘丢在一旁。”

　　“够了！”林静言终于听不下去，淡淡开口道：“阿荇替我研墨，萍儿去替我理一理衣柜，将我那件香芋色裙子找出来，我明儿要穿。”

　　青荇见青萍去了，怕这位娘娘当真把那丫头说的话听进去了几分，想要再找补几句，却见林静言拿了本书，细细看起来。

　　她是知道自家这位娘娘的习惯的，一旦打开书页，那便再不许人在她耳边聒噪，只得怏怏闭了嘴，呆呆研起磨来。

　　好半天过去了，青萍渐渐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自家娘娘这半天连一页书都没翻动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啊？”

　　林静言指尖摩挲着书角，轻声道：“我在想选秀之事。”

　　这事实在是由不得她不去想。杨琰让她主持选秀，看似荣宠无限，可这当真便是帝王之宠吗？

　　方才青萍便是再替他说话，可林静言仍是半点也没觉得这杨琰是当真对自己动了真情的。他看似对自己极好，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求必应，自已说闷得慌，想看几本史书，他便立马命人将藏书馆里所有的史书都给她搬了来。

　　杨瑁那般爱她，在她入宫为妃后，都不许她再看史书，怕她因此被御史参上一本，给她扣上个蓄意干预朝政的罪过。可是到了杨琰这里呢，却像生怕人不知道似的，这般大张旗鼓地派人送书。这不是捧杀是什么？

　　他越是这般张扬显摆对自己的恩宠，林静言就越觉得他对自己半点感情也无。在他眼中，自己不过就是个玩物、棋子，唯独不是他爱的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可她却始终忘不掉那一天，那一刻，当杨琰的鞭子紧紧勒住她的脖子时，她是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杀意的，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至于为什么又留她一命，或许是还没腻了这强取豪夺的游戏，又或是自己这个棋子还有些旁的用处，比如说这次选秀。

　　这选秀的水可深着哪！这大周朝惯例，待选的秀女们大半都来自朝中官宦之家，选哪家不选哪家，为什么选了张家的闺女，却不选李家的女儿，这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看似风光，实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她又是个没有亲族在朝中可以依仗的，是以先前杨瑁选秀时从不让她去，看似矮了别人一头，实则却是护着她。

　　倒是这杨琰，直接就把她架到火上烤。她若是不早做些准备，不知又会被坑成什么样？

　　思虑及此，她便招了招手，示意青荇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和青萍这几日想法替我打听一下，杨琰篡位后，朝中哪些大臣倒了，哪些大臣立了起来，又有哪些大臣仍在原位。这些大臣家族亲眷之中可有待选秀女。”

　　青荇是个机灵的，一听她这样吩咐，便晓得是为了选秀之事，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这打探秀女之事行进的颇为顺利，不过十几日功夫，便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将那待选秀女的年龄相貌性情都打听到了大半。

　　林静言便在心中列了张秀女的名册，备注上各人家世特点，也算是知己知彼、未雨绸缪。

　　她自认已做了周全准备，不想真到了三月初三选秀之日，杨琰牵着她的手往撷芳殿上一坐。一队队秀女鱼贯而入，林静言定睛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底下立着的这些女人，当真便是今年待选的秀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