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施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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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言醒来的时候，见杨琰仍在床边坐着，仍是那样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若非烛光换成了天光，她几乎要以为她不过是眨了眨眼，可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她竟然在杨琰这个疯子的眼皮子底下过了一夜？他该不会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吧？
若不是杨琰就在边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立时便要掀开被子检视一番。
杨琰却大大方方背过身去，“爱妃难得睡得如此香甜，朕怎么舍得扰你。你若是不放心，只管查验便是。”
林静言偷偷掀开被子一瞧，见自己衣衫齐整，所有系带都牢牢结束着，仍是昨晚的花结样式，自已身子也无半点承、宠之后的不适，想来，昨晚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枕畔就放着一套新衣，林静言穿戴好了，微一踌躇，拉开帘帐，走出来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杨琰回身向她脸上一瞧，“果然睡得好了，这气色就好，看来朕这永安宫倒是宜居之地，爱妃不如往后就宿在这里，夜夜都能得好梦。”
“朕保证不会动你！”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林静言竭力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可他眼中墨色深浓，如千尺幽潭般深不见底。任她再怎么仔细端详，也看不出半点波动。
“杨琰，你真是让人看不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琰笑笑，“天子是不能被人看透的，即使是他所深爱的人。”
他前身不懂这个道理，对她毫无保留，结果死无葬身之地。侥幸借尸还魂、重登帝位，再没有人能看透他，也没有人能成为他的软肋。
“你不需要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你只要知道朕对你好就行了。”
“你就不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心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反正这天长地久，日子长着呢，朕有的是功夫将你这块石头给捂热。你就是块千年寒冰，朕也能将你化成涓涓细流。”
他凑近一步，意味深长道：“咱们——来日方长！”
他第二次用到这个成语，林静言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懂了他话中之意，面如火烧，转身就往外走。
杨琰也不拦她，只是吩咐道：“江连生，备辇将贵妃好生送回昭阳宫去。”
回去的路上，林静言抱膝坐在车里，只觉得恍如梦中，从昨晚到方才的一切，明明是她亲身所历，现下却觉得所有这些，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就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身处激流险滩，却无半点依凭。
不一时，到了她的昭阳宫，她心神恍惚地从车上下来，还未站稳，便见一个青衣女子扑上来将她抱住，泪水涟涟地道：“娘娘！奴婢终于能再见到娘娘了。”
林静言有些不敢置信，“青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这是……”
江连生在一边，不失时机地道：“回娘娘，陛下知道娘娘素来喜欢这丫头，是以早上特地下了一道口谕，免了青荇姑娘的责罚，许她重回娘娘身边侍候。”
难道这便是杨琰所谓的对自己的宠，待自己的好吗？林静言不由这样想。虽然觉得他再怎么示好也没用，却还是让江连生回去，替她跟杨琰谢个恩。
江连生却不答应，“圣上说他料理完政事，便会到昭阳宫来看娘娘，还请娘娘当着圣上的面儿当面谢恩吧，也让圣上欢喜欢喜。”
午膳刚过，杨琰就来了。
林静言明知他来了，却仍是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只顾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
对她的无礼，杨琰直如视而不见，走到她身边，替她将窗子合上，“这会子风大，当心着凉。”
林静言仍不看他，继续看她的书。
杨琰凑近了些，倒也没对她动手动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过了好半晌，见她仍是没半点表示，不由道：“先前江连生还说爱妃要跟朕亲自道谢，看来是这刁奴又在诓骗于朕。”
那话音里竟然还透着一丝委屈。
林静言这才道：“江公公并未说谎，初见青荇回来，我确是想跟你谢恩的，不过这会子转念一想，害青荇无辜被罚，吃苦受罪的人也是你。你现下免了她的罚，不过是收回你先前犯下的错罢了，我为何要谢你？”
杨琰摸了摸下巴，笑得温润如玉，“爱妃言之有理。”
“那若是朕再为爱妃免了一个人的罪，不知爱妃可会谢我？”
林静言心中一动，立时便想到一个人，“你是说……”她嗓音发颤，再也说不下去。
“不错，正是前任太师林甫。朕知道他是你父亲。你本名林妍，在林家因罪被族诛后，换了个身份，连名字也换了，入了杨瑁的后宫。”
“你倒是做了贵妃娘娘，享尽荣华富贵，可怜你父亲却仍是顶着一个逆臣贼子的罪名，连个祭祀之人都没有。”
林静言身子一颤，顿时泪流满面。父亲含冤而死、合家族诛，这本就是她心里最痛的一处伤口。
她曾数次求过杨瑁，能否重审她父亲一案，还他一个清白名声，只因她父亲在世时最是爱惜羽毛，不但端方自守、廉洁奉公，更是为全夫妇之伦，连妾室都不肯纳。常对她和兄长言道，他日离世，不求功业文章传世，但得一世清白令名，足矣！
她为人子女，既然不能救父母于危难，总不能让他们背负骂名在史书里遗臭万年。
可便是如此，她也仍是没有做到。她没能守护住家人的性命，也没能替他们恢复名誉，她简直就是个不孝之女……
杨琰虽已打算暂扮个体贴郎君，将她宠上天，可到底压不下心中一团戾气，一不留神便又刺到了她的痛处。
见她泪水簌簌而下，他心中既感快意，却又有些不是滋味，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正要上前为她拭泪，却见她脸色发白，手捂胸口，眉目间满是痛楚，身子也摇摇欲坠。
侍候在一边的青萍忙上前道：“怕是我家娘娘的宿疾又犯了。”
杨琰一边打发江连生去请太医，一边将林静言抱到榻上，问青萍道：“宿疾？朕怎么不知道贵妃还有什么宿疾？”
他早就令一众太医给林静言仔细诊察过身子，除了因服绝子汤这等大寒之物，伤了身子外，再没什么别的毛病，怎么这会子又跑出个宿疾来？
“回、回圣上，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管这个叫做宿疾，就是我们家娘娘只要一想到她过世的父母亲人，便会心痛难忍，回回都是这样。”
“那怎么太医局的医档里没见记录，难道杨瑁没找太医给她看过吗？”
“这——，倒也请太医来看过的。我们娘娘头一次心痛发作时，是求废帝免了老爷的罪名，可是废帝不答应，任娘娘跪在地上，哭着求了他半天也不答应。后来娘娘心痛得晕了过去。请了太医来瞧，也瞧不出是什么症候，连方子都没开。废帝就恼了，说娘娘是故意装病，在跟他使苦肉计来胁迫于他。从那以后，娘娘每次偷偷祭拜父母时，再犯了这心痛之症，也不肯叫我们去请太医。”
果然，不一时，太医院院正贺老太医来了，诊了半晌脉，也是摇了摇头，说是贵妃这心痛之症有些蹊跷，从脉象上诊不出来什么，只是气机有些逆乱，想是七情太过，心中过于悲痛，才会如此。
也是没开方子，只说了一句，心病仍需心药医，只要心情愉悦，无悲无愁，这心痛之症自不会再犯。最后说了两个穴位，说是按摩片刻，或许能缓解些疼痛。
杨琰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将林静言抱在怀里，也不替她揉那两处穴位，直接对她抛出一句心药，“若是朕还你林家一个清白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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