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角落的我们》钧墨

54、继任者2

　　职业生涯第一次办理了八人同房入住手续的前台小姐吹了吹指尖不存在的烟，四十度五角仰望凯撒皇宫金装的壁灯。
　　人生嘛，总是会经历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落的，小场面，不必太惊讶。
　　但以为这就是全部的她还是太天真了。
　　目送着五女三男八个人上了电梯，她的一个同事颤抖着手拨通了学校保卫处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凯撒皇宫，有八个学生开一间房搞多人运动……对，有一个学生黑眼圈很重，还有一个学生走路一瘸一拐的……”
　　话音未落，就见电梯回到了一楼，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从里面飞扑出来，脸朝下摔倒在地，由于惯性足足在地面上滑行了五六米，才手脚并用扑到她面前，把她吓得一声尖叫。
　　“啊——”
　　双肩马上被按住，“冷静一点，听我说！”嗯？这句话为什么有点耳熟，“他们把我的室友锁在浴室里！不是，不是锁在浴室里，是用情.趣手.铐把他铐在浴室里！他们六个人一拥而上，把我们按倒在地，还说我们不会痛苦，只要一会会就会结束的……每个人都拿着奇怪的工具，锤子榔头铲子菜刀各种型号的都有！我室友拼命把我护在身后我才有机会逃出来，你们快，快点去救他！”
　　“……”前台小姐直接把话筒递给他，“你嗓门大你来说。”
　　在程育舜对着听筒声泪俱下的时候，她小声问同事：“我们宾馆还提供情.趣手.铐服务吗？”
　　同事痛苦地摇摇头：“肯定是以前的客人落下的。你知道的，我们宾馆的保洁阿姨一直有高度近视加散光。”
　　不幸的是，第二天开始就是十一黄金周，学校里年轻的保安全都走正常或不正常途径放假离开了，今天在保卫处值班的是一个粤普严重的老年人。程育舜又是北方人，和他语言不通鸡同鸭讲难以交流，最后还是前台小姐看不下去，自己叫来凯撒皇宫的保安簇拥着他——两部电梯都被占用，只能从逃生梯一口气冲上了五楼，又续着这口气冲到了走廊尽头的520号房。
　　没等他们用备用房卡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大声密谋：“啊~衣柜里全都是灰……”都运动到衣柜里了吗？
　　“啊~床底下也全都是灰，咳咳咳……”有必要连床底都体验吗？
　　“要不要看看墙里啊？反正学长可以日穿……”
　　于是，在前台小姐和程育舜带着一众保安十分文明地用备用房卡开门而入的瞬间，就看到了张子时半个身体卡进墙面里的一幕。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这样想着，他们刚想退出去重新进来一遍，回头却见那位气质高贵，容貌出众的少女站在门口，手背在身后轻轻一推，门“咔哒”一声锁上了。紧接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站在最前方的保安的额头。
　　“能不能请你们，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呢？”她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冰寒刺骨。
　　恐惧，占据了众人心头。
　　……
　　前台小姐站在门口，耳朵贴着基本不隔音的门板，却听不到里面传来预想中的动静。
　　她和手持备用房卡的保安交换了意见，屏住呼吸，用房卡刷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一片漆黑与寂静。
　　程育舜打开灯，发现床上赫然躺着正应该被手铐铐在浴……嗯？什么手铐？
　　“人呢？”前台小姐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也疑惑起来，“我们好像……是到这里来找什么人的，什么人啊……”
　　这时，像睡美人一样端庄地躺在床上的林奏，睁开了眼睛。
　　程育舜扑到他身边：“奏奏！你没事吧？”
　　林奏神色凄然，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
　　前台小姐和程育舜两双耳朵凑到他唇边，只听他说：“408个字符的密码按了一次就全部猜对的概率是多少来着，光是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十个字符能一次猜对的概率就应该小于3.656乘十的十五次方分之一了，怎么会有运气好到这种程度的人呢。”
　　“……”两脸因为不同的原因懵逼。
　　被救出来（？）的林奏大受打击，一回宿舍就将自己关起来黑灯瞎火，而本该坐火车回家的程育舜第二天也没有从宿舍离开。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没有离开。
　　直到第六天的傍晚，图灵楼的保洁阿姨才看到两个脚步虚浮的男大学生依偎在一起下楼将自动贩卖机里所有的零食饮料扫荡一空。
　　那神秘坐标指示的地点究竟藏了什么，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自然是有原因的。
　　广播站的六个人，分别来自临床医学院、外国语学院、经管学院和数学院，没有一个人会用这台长得像英语单词点读机的谜之机器。
　　“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无论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像极了一台哪里不会点哪里的那种东西。
　　“阿鸣，不是你站在凳子上整理广播站架子上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堆去年歌手比赛小奖品碰掉下来，持续不断地按到了鼠标和键盘，自动找到然后破解了广播站电脑里那个一直没人解开的文件夹的密码吗？怎么现在你打不开这台机器啊？”张子时轻描淡写说出如果让林奏知道，图灵楼3-501从此可能真的变成灵异宿舍的事实。
　　当时，在慕晓雨对凯撒皇宫的众人发动能力后，他们便带着从墙面里找到的点读机离开了现场。
　　在把浴室里的林奏搬运到床上时，他突然睁开眼睛，拉住阿鸣的手腕：“你……”
　　被这样一位帅哥热烈地盯着，阿鸣脸上一红，“这位同学，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是怎么破解……那个文件夹的、密码……”
　　“……”如果说是自己在整理书架的时候掉下来的东西砸中的键盘按键连起来刚好就是密码，他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在敷衍他？
　　见她久久不回答，林奏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阿鸣连忙反握住他，发自真心道：“我随便脸滚了一遍键盘没想到是正确密码，不要问细节，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罢了。”
　　林奏：“……”
　　阿鸣本还想问问他姓名学院联系方式，可实在来不及，只能被张子时和羊肉一人一边驾着抬走。
　　“都说了那是个意外。”阿鸣挠挠头，“而且它又没有密码，就算我运气好，也没处使啊。”
　　张子时看了看手表，“到我该去医院探病的时间了。”
　　“探病？谁生病了？”
　　张子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个名字，飞快道：“她有严重的可可粉过敏症，她的部员居然还给她送提拉米苏，她居然还吃了一大块！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张子时把广播站办公室的门甩得震天响。
　　人去楼空的行政楼，窗台路过秋日夜晚的凉风。
　　“我差不多也走了吧。”阿鸣关好窗户，慢慢拉上百叶窗。
　　正在此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好……”
　　阿鸣猛地回头，却被一道蓝紫的电子光束照得睁不开眼睛。
　　就像是站在讲台上，正对着二十台幻灯片放映机那种感觉。
　　电子光束将她全身扫描了一遍后消失，那个声音接着响起来：“阿鸣，好久不见。”

　　越是被极力掩藏的秘密，就越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在附属医院住院的校级组织部长吗？”聂子晗翻了翻值班记录表，“还真有一位。”
　　“在哪间病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清怡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眨眨眼睛：“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
　　见聂子晗冷冷抱胸不予回应，她再次真诚道：“聂医生，你知道看了那种留图不留种的帖子后，挠心挠肝，恨不得楼主菊花万人捅的感觉吗？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要是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的话，这个人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为什么三卷了都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啊！这条线是不是已经埋伏太久了？”
　　一位背着包的女学生在几个同伴的陪伴下，从郑清怡身边路过。如果她此刻回头看一看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个人正是曾威胁她不许加入校级组织的公关部部长夏语冰。
　　“好吧。”聂子晗终于松口，“那位病人本来我是推荐出门左转到精神科的……”
　　“她得了什么病？”不会是失恋后抑郁了吧。但听阿鸣和羊肉的语气，这位前女友和张子时分手已经一年多了。
　　“那位病人的情况实在很特殊。你知道学校里的学生在这里住院的话，多少会有探病的室友或者朋友陪同出现。作为部长的话，想要借此机会示好的人应该只多不少才对。但是……”聂子晗用短暂的停顿代替了接下来的话。
　　张子时难道没来看过她？郑清怡刚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被青年医生轻轻在肩头一推：“我想有人去看看他，或许会对他的治疗有所帮助。”

　　聂子晗告诉郑清怡的房号是一间位于住院楼高层的特殊病房。相比在此之下其他楼层的人来人往，这里的环境十分优美，采光和通风条件都非常优良，走廊边摆放着不同的室内绿植，枝叶向阳生长，亭亭玉立。
　　整齐排列着一排病房的走廊幽深而安静，据说这里安装的都是单反玻璃墙，从外面无法看见里面。郑清怡本来只想远远看一眼这位久不在江湖，江湖却流传着传说的前女友长什么样，之后去行政楼的公告栏对照照片就可以知道她的身份，没想到现在不得不和对方面对面硬.肛。
　　她深吸一口气，用聂子晗提供的指纹打开了门口的锁。

　　纯白的世界。
　　不仅房间的墙面被粉刷得洁白，甚至连本该是窗户的那一边，都被完全涂成白色。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大概会以为这里四面都一律是墙壁。除了中央的病床，和盖着洁白的被子躺在床上的人之外，空无一物。
　　室内温度很低，和外面简直算得上冰火两重天。即使在盛夏，也少有人会把空调打到这么低，郑清怡开门的瞬间就打了个哆嗦，手臂上寒毛直竖。想着这么高档的病房居然连收纳随身物品的地方都没有，郑清怡抬手扶墙，却被墙面异样的触感吸引，细看之下，发现这一排竟是一列紧靠在一起的雪白立柜，和房间内部等高，上下没有一丝缝隙，因此刚才她才会将其误以为是墙壁。
　　“学姐，不好意思冒昧地来打扰你……”床上没有一丝动静，从被子上的人形轮廓看，那人似乎背对着门口。郑清怡轻移脚步挪动到靠近窗户的一侧，“你醒着吗？”
　　奇怪，不论哪个角度，都看不见床上人的脸。
　　把房间温度打得这么低，又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加上病房里的古怪陈设，倒的确是像心理出了问题的样子。
　　“虽然你之前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只是路过的好心群众，你以后也不需要记住的。”郑清怡伸手搭上被子，想不到一下子将那个隆起的轮廓按塌了下去。
　　“……”
　　当然不可能是她一巴掌把病人拍成了二向箔，这个病床上的轮廓本来就是摆着骗人的，根本没有人躺在这里！
　　难道……
　　她将视线移动到床底。
　　一般的病床都是架子床，但这个却像是一台笨重的白色箱体，牢牢钉在地面上。郑清怡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和地面密接的部分传来沉闷的声响，看来整个床是个实心结构。
　　“不是箱子是砖头啊。”这样说来，整个病房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面柜子墙了。
　　郑清怡刚扭头看向柜子上唯一一个凸起的把手，柜门顷刻间重重倾倒下来，病床轰隆一声，拔高到天顶，将她困在柜门与病床底座之间的三角区域内。病床底座撞到天花板后，开始缓慢下降，压缩三角区域的空间，按照这个趋势，一旦病床下降到原来的高度，郑清怡的头部或者腿部就将被整个柜门在地面上碾碎。
　　还好她及时跳起来，脚蹬柜门手撑床底，瞬间将自己的身体固定成在中间加固的一条横梁，卡死了病床下降的位置。
　　她脸上方被人推开一扇小窗，露出一张美貌的脸。郑清怡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人将脸凑近，近到温热的呼吸几乎都吹在脸上，将散落在脸庞的碎发吹得轻轻落下。
　　那人端详着她的姿势，突然笑了出来。
　　“学妹，你是在耍杂技吗？”
　　他果然一直藏在柜子里，从自己踏进这间病房起，就将自己的一切言行映入眼中。
　　等等，这个声音……
　　张子时是基佬还是部长们连住院都要扎堆了？
　　“张子时……”郑清怡试探着开口，果然见对方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回应了一句：“谁啊？”
　　光凭“谁啊”这个回答，并不能确认是他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还是因与对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旧情，因而故意装作生疏。
　　但要是这样说就不一样了——“张子时有18cm跟一个花露水瓶差不多，学长你知道吗？”
　　“噗——”
　　这个反应才能说明他的确不认识张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