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角落的我们》钧墨

13、面试3

　　其实用不着郑清怡提醒，张望老师听说小周找了一夜无果，当场就带着微妙的表情把后续的活揽走了。

　　人没出校，横竖是一定找得回来的。到时候人人都记得他张望的功劳，谁还关心小周曾在夜里徒劳奔忙。

　　只是谁知道他们上报完上级领导，正要联合保卫科大干一场，陈泽婷居然啥事没有，自己跑回宿舍睡大觉。公告已经在全校范围内发布，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看到，现在撤回都来不及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放？

　　陈泽婷这个安生觉终究是没睡成。

　　张望实在气不过，把她叫到辅导员办公室外严厉批评。除了前几句话是责备她不守学校秩序，其余的话里话外都在怪她给自己给上级领导添的麻烦。

　　闹剧一场，处分倒不至于。张望要她一天之内上交五千字以上检讨，一式三份，分别向辅导员、保卫科和校方领导检讨过失，必须手写。

　　无事声明很快在各院系大群里发出。

　　“陈泽婷”这个名字和她暑假刚做的羊毛卷一时在校内出了名。

　　事件的另一位隐藏主人公也未能幸免。或许是哪个平日对鲁明远看不顺眼的学生匿名在校区论坛上发贴扒出陈泽婷失联乌龙始末，大胆猜（预）测（言）其实是鲁明远同她待在一起。

　　鲁明远事后发了一条朋友圈：“清者自清。”

　　张子时对此如是评价：“呵呵，凭他也配说清白二字。”

　　此朋友圈很快也被做成表情包，在许多耳闻鲁明远炮王传言的学生间流传开来。

　　*
　　鲁明远遭殃，张子时是最开心的人之一，迈进广播站办公室时还哼着小曲。

　　屁股还没坐热，突然被人叫起：“广播站来个人，简部长找。”

　　张子时头也不回，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看网课回放。等半天没动静，他猛然一回头，宣传部副部黄子稻双手抱胸站在他身后，脸色由晴转阴：“……人呢？”

　　“？？？”张子时看看窗边望天的阿鸣，又看看趴桌装睡的羊肉，“我？又是我？？凭什么？至少走个流程吧？”

　　阿鸣摩拳擦掌：“石头剪刀布还是抛骰子？”

　　“我绝不把命运交给冰冷的机器。”其实是因为历史上他和阿鸣用微信抛骰子二十三次，不论大小，胜率为零。张子时背过一只手，“三二一，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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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鸣掌心抬起：“你自己喊出拳的，我出布很合理吧。”

　　张子时：“……”

　　当初就不该禅让站长之位，真是所托非人。

　　好在简曼宁接下来的行程似乎也排得相当满，见到他并没有刁难打趣，只是推过来厚厚一叠文件：“刚刚上级下发的通知，微信转你了，在这里读一下吧。”

　　张子时低头一看，对话框里赫然“考虑到扫楼的危险性，为维持校区秩序确保新生人身安全，经研究决定，现下发巴拉巴拉文件，随扫楼同步发放”。

　　点开附加压缩包，“新生名单房号对照表”“人身安全承诺书”、“Y大校规须知书”、“扫楼责任人记录册”……充斥屏幕。

　　“已经打印出来了。”简曼宁点点那叠文件，“记得随身携带。”

　　起码一指厚，还是中指。

　　张子时抱起文件，顿时老腰一闪。纸压着纸比想象中更重，他重新调整了下姿势才拿稳。

　　一声嗤笑传来。
　　张子时怒视过去。

　　简曼宁道：“看什么？我甩鼻涕呢。”

　　指尖搓起一团他面前的空气，弹了出去。

　　张子时：“……”把他当鼻涕甩了是吧。

　　黄子稻守在部长办公室外，像禁卫军一样站得笔直。张子时艰难地拿胳膊肘旋开门把走出来，见到他惊喜道：“哥们，搭把……”

　　黄子稻直接一把把他推出三米远，自己闪进去迅速关门。

　　“……”让他搭把手没让他搭背啊。

　　张子时在简曼宁面前唯唯诺诺，回到广播站才敢硬气，挺起腰板重重扔下文件：“扫楼能有什么危险性？怎么学生出点事上面就着急忙慌要我们来背锅？”

　　指着人身安全承诺，“学生在学校里出事后果自负。”

　　指着Y大校规须知，“校规都教你了，出了事后果自负。”

　　指着扫楼责任人记录，“扫过的学生出问题，咱们背锅。”

　　最后气势如虹地总结：“工作量翻倍。他妈的！”

　　广播站前一天没拉到一个新成员，又被按头增加工作量，一时怨声载道。

　　张子时把新规定转发给林玥。临近扫楼的时间，三人站在斐波那契二号楼下望眼欲穿，阿鸣看了看表，指针一分一秒走向七点。

　　羊肉长叹一口气：“我看学妹不会来了。她本来就被组织部内定了，广播站又不是本职，吃力不讨好，要是我我也不想再干了。”

　　暮色渐浓，校道两旁路灯盏盏亮起。

　　夏蛾循光而来，绕灯飞舞，翅影在来往人脸上明暗扑腾。

　　文件抱得太久，张子时手臂酸痛不已。他背过身，正准备往宿舍楼里走，忽然听见阿鸣惊喜道：“林玥学妹！”

　　张子时心中一动，马上回过头。

　　是林玥。她背靠远处模糊的黑暗走来，面容半明半暗，渐渐清晰。她步伐稍快，很轻易便超过一个又一个路人，左右两束灯影在她身上相聚，身影投于路面，在深黄光晕里拉得长长。

　　张子时在她走近时预判：“学妹，别说来晚了。没事的，我们不介意。”

　　林玥瞥他一眼：“没晚。踩点。”

　　张子时：“……”

　　阿鸣羊肉都两手空空脚步轻松，他却负重前行。林玥向他伸出一只手：“给我。”

　　张子时十分感动：“林玥学妹！没想到……”你看着如此冷酷内心却如此温柔，是他看错人了，是他不该以貌取人。

　　看看，那两个不讲义气的家伙，连刚来的学妹都不如！

　　“谢谢你帮我……”

　　话说到一半，只见林玥两根手指拎起最上面那张：“二号楼的宿舍分配名单是吧？”

　　“……减轻四点三六五克负担。”

　　101，102，……434，找到了。林玥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加快脚步一下子超到队伍最前方，头也不回地经过通往一楼宿舍区的走廊，脚步一转走向了电梯间。

　　阿鸣疑惑道：“学妹，你去哪？”
　　“434。”

　　阿鸣如临大敌：“去那里干嘛？”

　　林玥镇定道：“扫楼啊。还能干嘛？”
　　“……”

　　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奇异。

　　434究竟是什么事故多发地？怎么一个两个都去434？

　　同样是目标明确瞄准434，鲁明远还要装一装醉翁之意不在酒，林玥装都懒得装，直接摊牌了，按下四楼的电梯键，手法快准狠。

　　羊肉不知经过了一番怎样的脑回路，在广播站内部群“天天摆烂天天爽（3）”里如是问道：“学妹在434也有喜欢的人吗？”

　　张子时双手皆被占用无法看手机，阿鸣递到他面前，他直接用嘴说话代替打字：“收手吧阿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熬夜看小说！好好的二十出头年轻人记忆力退化成什么样了？”

　　“我怎么了？”

　　张子时恨铁不成钢：“拜托，那是女生宿舍。”

　　羊肉满脸理所当然：“鲁明远不可以是基佬吗？好好的二十出头年轻人思想封建成什么样了？”

　　“你看公告群了吗？陈泽婷，还真是女生。”阿鸣小声提醒。

　　羊肉继续理所当然：“@￥#%学妹不可以是百合吗？”

　　当事人就在同一个电梯厢体里。她用上下嘴唇的高速碰撞把林玥两字模糊掉了。

　　“……”
　　四楼到了。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百合小说，多写几个剧本我谢谢你了。”

　　“没问题。”羊肉嘿嘿两声，“只要新部员到位，马上给每个人量身定做。”

　　张子时立刻想起羊肉最高产那段时间广播站男的配耽美剧，女的配百合剧的惨况，最惨的还得数他在其他男部员纷纷毕业退部另寻出路后只能自攻自受，神经性条件反射地抖了两抖。

　　林玥在他们扯皮拌嘴的空档甩开他们一大截。

　　434，还亮着灯。门上贴着许多小广告贴纸，修电脑、健身房、外卖，色彩缤纷。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锁骨边有些嫌勒的肩带。稍稍停顿，终于抬手敲了三下。

　　用拳套上铆钉的部分。

　　“有人在吗？扫楼。”喉咙忽然发紧，她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也正在轻颤。

　　她在期待某种默契。多日不见，却还能一下子辨出有关她的种种蛛丝马迹的默契。

　　她调集所有精力专注于听见门那头的声音。轻软的拖鞋脚步，自左手边靠门的位置起，几乎是一瞬间跳到了门后，那人把手靠在门把上，呼吸急促。

　　“……玥玥？”

　　林玥板着脸反问：“玥玥是谁啊？”

　　咔。
　　门在同时打开了。

　　熟悉的笑容还有熟悉的“Kira~☆”撞入眼帘，甜味也是熟悉的。林玥就着郑清怡的手咬住饼干星型的一个角，晃了晃手机。

　　赶紧交换联系方式，所有的都要。

　　郑清怡的轻唤，郑清怡的软式趣多多，乃至郑清怡的存在本身，对林玥来说都带着令人心颤的熨帖。

　　直到此刻，林玥还从未想过要给自己的期待或熨帖下一个定义。

　　扫二维码的滴滴声疯狂响起。

　　林玥的□□号，林玥的微信，林玥的推特，林玥的淘宝，林玥的饿了么，林玥的b站账号……“诶？这个群是什么？”

　　羊肉收回举着广播站宣传单，还恰巧把硕大咨询群二维码凑到郑清怡手机摄像头前的手，恍然道：“我的手突然不受控制，自作主张就伸出来了。”

　　郑清怡接过宣传单：“广、播、站、招、新？”

　　房间里的其他几个室友慢慢聚拢过来。

　　陈泽婷从他人口中听过广播站恶名，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忙不感兴趣。庞佳慧倒是有些犹豫，但见到咨询群有且仅有三人时，顿时客气谢绝。

　　三人只好把饥.渴的目光对准慕晓雨。

　　慕晓雨按兵不动，等待模板郑清怡先表态。

　　郑清怡突然问：“广播站，是学生会宣传部的下级？”

　　张子时马上道：“综评基础分和宣传部部员是一样的。”

　　勉强算分多。
　　“活少？”

　　“不仅少，还活好。”

　　阿鸣要素察觉：“？”
　　张子时补救：“质量高的意思。”

　　“站长是……”
　　阿鸣举手：“是我。”并展露出自己比拍证件照还灿烂的笑容。

　　这个领导看起来的确很好说话，但还需要测试一下。

　　郑清怡露出微笑：“让我当吧。”

　　阿鸣没想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也不是不可以……”学、学妹指的应该是明年对吧？

　　不错。去掉看起来。
　　分多活少领导好说话，规模虽小，却好在有格外融洽的团队氛围。

　　“学姐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加入就太没道理了。”

　　慕晓雨直到此时才表明态度：“我很乐意加入。”

　　林玥已经默不作声扫码进群了。郑清怡更夸张，已经挨个给三位老成员都发送了好友申请。

　　她顺口问：“什么时候安排面试？”

　　阿鸣摆手：“我们不需……嗷！”

　　张子时暗暗收回使劲拧了一把阿鸣后背的手，压抑内心狂喜，平静地说：“请等待我们在咨询群的后续通知。”

　　哟吼！真是太爽啦！谁想得到他也有一天也能像组织部、秘书处那种最受新生欢迎的部门负责人一样，淡定地说出这种话？

　　简直是意外之喜。一带二，广播站新学年新增三名成员。

　　咳，不。是三名候、补、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