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夏蕤宾》悬镜

16、Chap.3

　　顾涉是个好邻居。说来也巧，她出门，他也出门，她上大厦电梯，好几次碰上他。
　　他很好相处，虽然面上冷淡，言行却很细致，碰上写报告这类工作，他也乐意指点一二。许濯对他的印象坐着火箭一路升到外太空，笔下男主都有人情味多了。
　　也不是每个总裁都是微博上的麻药狂魔顾北城嘛！
　　顾涉保持着绅士的距离，没有过多地介入她的生活，许濯很舒服，舒服得都开始痒痒了，知道他单身，做了面包以表谢意，一半喂狗一半喂他。一来二去，边牧见了她就像见了亲妈，狂摇尾巴。
　　后来觉得礼太轻，干脆请他吃饭，定在她最喜欢的一家私房菜馆。
　　四月里，银行的年报发完了，工作清闲。暮春的暖风带着蔷薇香，从雕花窗漏进来，两杯梅子酒喝下去，许濯热出薄汗，心跳加速，避开他灼灼的视线：“我去下洗手间。”
　　她往脸上拍水，补了点口红，好一会儿才回来，经过后院时，熟悉的话音不经意传进耳朵，不由停下脚步。这家馆子私密性很好，她和顾涉在大厅，院里也有一桌，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杰克杨和CMB部的肖恩。
　　杰克杨看起来胸有成竹：“贷款是肖恩批的，他是我老朋友。王先生，我儿子的入学麻烦您太太了。”
　　王先生忙不迭点头：“应该的，她在学校搞行政，不难。”
　　她听了几分钟，原来王先生的公司急需资金，但达不到贷款标准，由杰克杨牵头找上肖恩，用手段把大额贷款办下来了，杰克杨儿子上学也有了着落。
　　“许濯？”
　　她一惊，关掉手机蓦地回头，那三人也发现了她，脸色阴沉。
　　许濯头皮发麻，为了转移他们注意力，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拉起他往前冲了两步：“学长！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碰上你了，真巧啊。你在这吃饭？”
　　林颐点点头，她努力把手抽出来，他反而握紧了，“来作陪的。你呢？”
　　“她陪我。”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肩一揽，许濯就踉跄几步退到他胸前，紧紧挨着，听到他心跳得很快。
　　她脸红的都没办法直视林颐了：“……上次在学长店里喝醉了，是顾总把我送回家的，所以我今天请他吃个饭。”
　　“许濯，邻居之间还这么叫我，太生疏了。”
　　许濯：“……”
　　林颐笑不出来：“Zoe，你男朋友？”
　　顾涉看她，不说话。
　　一瞬间，许濯只想说我太难了。
　　谁想顾涉眉峰轻舒，一手挡在她身前，暧昧又撩人的姿势，话音却截然相反：“多谢，还不是。”
　　太欠了！
　　谢什么谢，谢林颐把他认成她男朋友吗？还有，他的手！手啊！不要碰她敏感的脖子啊啊啊！
　　许濯心里天人交战，顾涉拉着她走回座位，留林颐怅然站在原地。她霍然回过神，挣脱他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气壮山河地灌了一杯残酒。
　　顾涉看她这怂样，也没有逼她的意思，想找点别的话题缓解气氛，开口就道：“你今天还更新吗？”
　　许濯懵逼了。
　　顾涉赶紧否认：“不，我不是说外网那篇。”
　　他眼睁睁看着许濯把杯子一甩，逃之夭夭，悔得肠子都青了。

　　*
　　许濯断更了。
　　许濯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惊天大圈套。
　　要扒她马甲其实不难，她微博内容多涵盖广，只要她发个当地拍的图片，微博同城一搜，再筛大学，基本就是了。
　　顾涉是变态吗？
　　心理健康的男生会找BG小黄文看吗？会照着男主塑造自己吗？？
　　她也没红到让私募总裁找她谈IP改编吧？？？
　　文下一堆读者嗷嗷待哺，她写的红酒瓶浴室餐桌西装马甲袖扣全部变成一个个大鸭梨，砸得她眼冒金星抱头鼠窜，往常脑袋里十八个姿势能翻出花来，这时候只剩挺尸。
　　连门都不敢出了，连狗都不敢撸了。
　　为了避免碰上顾涉，许濯自以为成了最早来银行的员工，结果到了单位，杰克杨比她还早。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早晚要碰上，躲也不是个事儿。许濯顺理成章被他叫去办公室，杰克杨和颜悦色，好言相劝，做足了嘴上功夫，许濯一直默默不语，乖得很。
　　大概以为她不敢把违规审批这事抖出来，杰克杨飘了，握住她细嫩的手腕，“Zoe，以我的经验来看，你是只难得的潜力股。今晚有没有空吃个饭？点你喜欢的酒，我买单。”
　　许濯托腮笑，笑得杰克杨恨不得中午就请她吃饭，言语更飘。
　　但他没能有空。
　　六小时后，杰克杨和肖恩被合规部和行长叫过去，其他人下了班，他们才狼狈地从办公室出来，后背汗湿一片。
　　许濯还没走，正在电脑前敲邮件，就跟没听见脚步声似的。
　　杰克杨在行里干了十几年，没想到一朝翻船，被个小姑娘录了音，丢了职位。他知道许濯与众不同，身边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恪守规矩，很少犯错，别人提起她，总是“托管部那个话少但靠谱的Zoe”。对于上级的暗示，她都像今天这样当做看不见。
　　许濯的与众不同，实际上是硬骨头。
　　她有多狠呢？
　　不仅向银行内部举报以公谋私和性骚扰，她连美国CFA协会都没放过。杰克杨收到了要求配合调查的邮件，一旦协会和银行沟通过，知道他离职的真正原因，他高含金量的证书就没了，好公司不收他。
　　不是没人想过这样做，是只有许濯敢做。
　　杰克杨怨恨之下心存疑惑，她到底有什么底气？她就不怕名声扫地、怕他在圈里说她勾引不成反咬一口吗？
　　许濯按下鼠标发了辞职书，面无表情挎着包往电梯走。他眼里拧着一团浓重的火气，像只被迫跳火圈的狮子，不管不顾把她堵在过道上破口大骂。
　　等电梯一到，许濯就用尽全力推开他跑进去。
　　顾涉正从楼上下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倏地闪进电梯门，惊魂未定，他下意识在杰克杨恶狠狠的眼神中把她搂进怀里，然后听到她满是轻蔑的声音，专门给外头人听：
　　“垃圾。”
　　这两个字如同时光机，刹那间把顾涉拉回到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