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潘小麦

1、杀人花绽放

　　“兄弟，号儿里呆的咋样啊？有没有想二哥呀？”花市郊区，城阳看守所外，一个身着深黑T恤沙滩裤、叼着支烟的青年，半搂着一个剃着平头、身着海魂衫的少年，调笑地问道。
　　“……想，想了。”那少年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亲昵，僵着身子跟着走了几步，才喃喃答道。
　　“嘿，小子！里面呆了几个月，鹌鹑了不少呀！瞅瞅这小脸儿瘦的，啧啧……”
　　“二，二哥，我想回家看看我妹子。”少年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讷讷道。
　　“回什么回！小丫头又不是没长腿，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不都一样么？走走走，老大在皇冠包了个场子，去洗洗身上的晦气，今晚好好嗨一嗨。”那青年不容推脱地将人推上停在路边的一辆二手桑塔纳，使劲关上车门道。
　　是夜，凌晨两点，花市西区商业街，皇冠商务休闲会所9楼名人场里，劲嗨的歌声还在继续着，包间里仅剩的三个人，或半仰，或斜趴，或低窝，动也不动，与喧嚣的包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若要细听，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砸在横躺在地上的啤酒瓶上，最后，晕进了厚厚的酒红色地毯上，与之融为了一体。
　　上午七点，夏天的太阳升得比较早，刚锻炼完的陈秋到公厕前的水龙头上狠冲了把脸，又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忽然，裤兜里的电话响起。“陈队！陈队！刚接到110指挥中心转来的电话，皇冠商务会所发生一起命案，死了三个……”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陈秋便来到公园广场旁的停车场上，开车直接往西区赶去。
　　“刚才小王发来信息，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是168街一带有名的混混，程大峰、赵凯、□□。昨晚十点左右，几人到皇冠给刚出狱的小弟于联庆祝，包了整夜场，招了十几个人。凌晨一点多，其他人都转了场子嗨去了，这几个人留下了，在做什么没人知道。今天早上服务员敲门清场时，才发现人都死在了里面……”十几分钟的路程，刘耀宇已经把收集到的信息汇报给了陈秋。
　　陈秋赶到皇冠时，现场已拉起了警戒线。皇冠商务会所是夜班白休制，这会子除了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场子里剩的人不多，多是穿着waiter服的服务员，偶尔几个浓妆艳丽的姑娘，也都睡眼朦胧一脸哈欠地倚在那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正一脸焦急地和王茜说着什么，王茜一直摇头，明显是不同意那男子的话。
　　“陈队！”王茜看到陈秋从车上下来，立刻赶过来道：“这家会所的经理想问问能不能让滞留在大厅的客人先离开，我暂时没同意，您看？”
　　“领导，”那男子一看领头的来了，忙掏出烟来往陈秋手里塞道：“领导，里面的客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外面围观的太多了，被看到不大好，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们先从后门离开……”
　　“这个暂时还不行，不过带他们离开倒是容易，王茜，你叫几辆车，带这些人去局里录个口供先。”陈秋吩咐道，“对了，就从后门把人带走吧！”
　　“哎，领导，领导，他们跟那几个混混又不认识，去公安局就没必要了吧？”那人继续恳求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认识？看这样子你跟死者很熟悉是不是？正好，你也跟着一起过去，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陈秋不客气地将人和烟都推到一边，带上白手套，往会所里走去。
　　“走吧，怎么？还想让车直接过来接你？”王茜看了眼叨叨了有小半个小时的会所经理，不咸不淡道。
　　“死者都是一刀致命，是同一把匕首所为，没有反抗痕迹，初步推测是熟人作案。作案工具被丢在了现场的垃圾桶里，刀柄用麻绳绑着，看麻绳样子很新，应该是最近刚绑上的。另外，这几个人，死前似乎是吸了粉。”法医科姜梅看到陈秋过来，报告了一下初步发现，“详细结论还需尸检后才能得出。”
　　“嗯，除了这几个，昨晚聚会的其他人找到了没？”陈秋听完姜梅汇报，转头问跟过来的王茜。
　　“其他还有十一个人，五男六女，有四男五女去了隔壁宾馆，开房吸毒去了，房间还是当时服务员帮忙开的，所以很快找到了，另外还有一男一女打车离开了。具体离开时间，技术科那边还在调取录像。”王茜汇报道。
　　“这样，你联系小刘，让他重点给宾馆里这些人谈谈话，再确定一下离开那两人的身份，你去将人找到，带回局里去。”陈秋吩咐完王茜，便穿上鞋套，进了包厢。
　　“妹妹，好点了没？”于联将妹妹从床上扶起来，给她垫了枕头，又从床头柜上拿起杯子和药，“来，先吃了药，待会吃点饭，我给你熬了你爱喝的皮蛋瘦肉粥。”
　　“哥，以后别乱花钱了，吃药是没用的，我和妈妈一样，早晚是要死的。你把钱留着，以后好租个店面，做点小生意，别跟程哥他们混了，混不出好来的……”于想摇了摇头，拒绝吃药，苦心劝着自家哥哥道。
　　“没事儿，大哥这次给了我好几万，除了给你买药，还能剩下不少。剩下的钱我就租个店面，你不是爱做小饰品么，我们就开个店面，专门卖这个，以后你来做，我来卖，等钱攒多了，咱再在市里买个房子……”此时的于联并没有在外时的木讷，耐心地劝着妹妹道。
　　想想哥哥说的美好画面，于想有些高兴，终于就着哥哥的手，吃了药，喝了两口水。很快，她便陷入到了一阵迷离状态。
　　看到妹妹闭上眼睛，于联轻轻将人放平，又用布头轻手轻脚将人手脚绑住，叹了口气，才关上台灯出了屋子。
　　外面的夜色很浓，正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候。于联很久没有这般晚还没休息了，看着天空的点点繁星，和远处路灯昏暗的光，他决定到外面走走。
　　于家在西北郊区，这两年城乡改造严重，周围不少人家已经卖了房子搬到了市里。于家村这片地本来也是要拆的，哪知新市长上任，花市的发展方向由西北转至东南，原本建好的一些小区和厂房，都没卖出去，况且是建新了。于是，于家村便不尴不尬地留了下来。
　　于家是个二层小楼，爸妈结婚那会儿建的，小二十年的历史，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屋檐处青苔斑驳，早已看不清原来的白墙了。爸妈相继去世后，于联兄妹本来是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的，后来奶奶瘫痪在床，大姑将两位老人接到了临市，于家兄妹却是没法跟着过去了，于是，两人便又回了这里。
　　于家小妹有先天性心脏病，遗传于母，打小不能跑不能跳，唯一的伙伴是家里养的二黄。可惜，前两年偷狗的猖獗，有次二黄出去晃荡后，便再也没回来。
　　“早不知道上了谁家餐桌了吧。”于联心里嘀咕，却不能和妹妹说实话，只说干活儿的地方需要看门的，老板借咱家狗用用，过些日子便还回来。这一“过”便是两年。期间于联犯了事，进了看守所，于想光担心哥哥去了，也就没心思问二黄啥时回来了。于联觉得这是自己进看守所唯一的好处了，终于不用和妹妹解释二黄到底去哪里了，也不用管那狗是死是活了。反正这两年，自己都忙乎不过来了，况且还是条狗。
　　“阿联，程大峰的女人还在足疗店呢，那女人那么嚣张，看不起你，还差点害了想想，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渣。阿联，我们要不要清了这女人？看看，看看店里那些被祸害的姑娘，不过比想想大不了多少，都是那女人诱骗来的，她们本来那么清纯，那么漂亮，现在却顶着浓妆，吸着白粉……”于联顶着璀璨星空，笑眯眯地朝火车站走去。
　　那里，有花市有名的红灯区，足疗、按摩、桑拿一条街：168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