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悠扬(综漫)》雨吟

5、Ⅰ(五)

　　我终于又见到这名男子。

　　他身着深蓝色垂脚长袍，颜色极沉，仿若沉至谷底。他有一头火红的半长垂发，很漂亮，漂亮得好似染了一地的赤色鲜血。即便眼睛闭着，但还记着他的落寞的双眸，还有落寞之下的那一颗泪痣。
　　如果用一种形态来描绘他，我会选——虚无。

　　所以，每每想起那琉璃一般澄澈的眼眸，便忽然空虚起来。
　　而这天，终于让我再次见到他了。

　　他躺在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额上散出密密的冷汗来。我慌着神给他擦了擦，却见那手臂上的血依旧汩汩流出，堵也堵不住。
　　“你忍着点啊……等等啊……”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我跌撞着站起来，开始满屋子地寻找药箱子。
　　翻墙倒柜地胡乱砸了一遍，却什么都没看到。

　　正当疑惑加焦急的时候，猛然想起，这是日本，这种地方是不会有药箱子的。
　　啊，真是笨蛋！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从刚刚的小缝眼中瞄了瞄安倍泰明，喉咙里哽了什么东西，硬是叫不出声，那东西名字叫理智。而现在，理智与疯狂正在做垂死斗争。
　　——前些天就知道了，这人是个怨灵，所以如果把泰明叫进来，他定会取其性命的。可是如若不叫，又没人帮我，他也一样是死啊！

　　胸口塞得慌，我张口结舌，只能蹲下身将他护在怀里，一遍一遍擦拭他身上的血迹，可是手臂处依然鲜血汩汩，那么多的血一下，一下，很快地涌出来，就好相要耗走他本就微弱的生命。
　　难道手臂就要费了？！
　　“你不是能杀了一头狮子的嘛，快，快用法术啊，把伤给，给弄好啊。”我已语无伦次。
　　而这边，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反应。

　　薄唇惨白惨白，像是流干了所有的鲜活。

　　会死……
　　会死的。

　　“安倍泰明！”
　　我吓得嘴巴一张，猛地大声叫了出来。

　　转头一看，那厢的阴阳师反应极快，闻声立即赶来。他宽大的袖子还在微微舞动，身影却笔直地站在玄关之处。
　　我失口大叫，“快，快施法把他的伤给弄好吧我求你了，他快死了！”
　　他如常冷着脸，平声平气地开了口，“怨灵，诛之。”说完，自袖间掏出一张符咒，，作势就要开始执法。

　　怨灵，诛之。
　　他是怨灵，人人得而诛之。
　　我已双腿发软，只能默然地用身体挡住那个怨灵，以为无用的抵抗。

　　“让开。”安倍泰明的脸终于有了温度，却是零下N度。
　　“你要把他……灭了？然然后他就不存在了！他又不害害人！”我舌头打结，说得结结巴巴。
　　他不语，直接扔来一张符咒，正中我额心，于是本人就呈哑巴状态在一旁张大嘴巴大口说话，却是毫无声音。

　　见状，我怒了，一抬手，狠狠将那符咒给扔了回去，顺带还在上边捎了一些唾沫星子。
　　安倍泰明侧身一闪，正正避了过去，但眼里显然有几分惊讶。
　　那是，他刚刚扔的符咒该叫人不能动不能言，可我却只是不能言而已，说过了吧——“大白，法术对我没用的。阎罗王他家的厕所我都捣鼓过，就你一阴阳师，嗯哼哼。”我一甩鼻子，笑将两声，忽然觉出这笑有些像猪叫，于是噤声。

　　“你医是不医？”我挑高眉毛，愤道。
　　他敛眉，又从袖里掏出一张符咒，念几声经，噼里啪啦便冲着飞来。我含笑接招，不慌不忙地摘下贴在鼻子尖上的符，狠狠地甩了回去，当然，不忘在上面捎了一些唾沫星子。

　　他停了动作，该是终于明白我没在说谎了。
　　“哼，你疑心真大。”我双手叉腰，泼妇骂街的架势，“你医是不医？！”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

　　突然觉得身后有微弱响动。便忙转下身，蹲了身子仔细检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颤，那双狭长的眼睛便睁了开，带了满目的深邃。
　　“天，太好了。” 我欢呼雀跃，就差跳草裙舞了，就像初次见到他那时候一样。
　　红头发见我激动的神色，微微一怔，那苍白的唇浅浅一弯，便牵着眼底的哀伤很低地笑了。

　　我激动了一阵子，然后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怨灵与阴阳师相遇，会发生什么？
　　一个温柔无害的怨灵，遇上一个蛮不讲理的阴阳师，会发生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嗯？你在说什么？”偏那红头发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温温暖暖地抛来一句。我见了他的模样，蹲下身为他擦去脸上的血，实在是不忍心。“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没用的，他不过是一只怨灵，伤口会自己愈合。”身后传来安倍泰明的声音，冷到彻骨。果然凝神一看，不难发现伤口的渐渐好转，竟收尾到没有一点伤过的痕迹。
　　好奇特！
　　“要是我也有你这么个功效，就不怕被毁容了诶！”虽说来回地府一趟，也是一样的疗效……

　　乌鸦飞过。

　　“总之，你快逃吧！”我俯下身，附在他的耳边轻道。竟与此同时的，作孽的泰明大人心有灵犀地砸来一句狠话，“妖孽，哪里去！”

　　妈呀！杀猪也要喘口气呀！

　　我对红头发猛使眼色，奈何他完全置之不理，竟茫茫然地站直了身，对着安倍泰明问道，“阁下是……？”

　　爷啊！世界末日要到了，您还在下象棋呢吗！

　　我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他遁身而逃，最后因为太急了的缘故，指甲倚着强大的力气，生生扣进了他的袖子里。我连忙抽出手，却见他转了目光，略微茫然地问，“怎么了？”
　　呵，呵呵……狂汗。
　　“临、兵、斗、者……”安倍泰明阖上眼，手指仿若割裂了风，速度飞快。“皆、阵、列、在、前。”话音旋落，他猛地睁开双目，手指之间已然持着一张琢着血光的符咒！

　　不……不是吧！
　　我膛大眼，几欲晕厥。但见那张符咒血光潋滟，一波衔着一波，一环扣着一环，仿若海面上的微潮涌动，蓄势待发。

　　“嗯？”那边厢的红头发浅浅地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快走！快呀！”我急得直跺脚，“快跑呀你！”
　　偷偷地瞥一眼安倍泰明，他的眼里缀着千年寒冰，直面刺来，将我砸了个七晕八素。怎么那么多的责备？毫无芥蒂地压下来，便是当头一棒。

　　他微微地启了口，“出！”
　　好狠的一个字。

　　雷霆万钧！
　　登时，我如同身至地震，全身恍惚其来。

　　随着一个简短的音节，符咒遽然袭来，血光影着男子姣好的面容，又模糊又清楚。
　　好快！
　　我咬紧牙，眼中看的，耳中听的只有一张符咒。身形一闪，剑一般冲向前去。
　　它快，我比它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