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局——烟雨旧梦无处寻》佛珠爷爷

7、【七】

　　如烟在换香的时候，果然惊动了太子。
　　有一瞬间，如烟疯狂地想要逃离。这皇宫，伴君如伴虎，被太子发现她在熏香里动手脚，只怕死罪难逃。然而下一刻，如烟耳边却回响起子陵说的那句，如果太子发现你，不要鲁莽，更不要违拗太子。
　　于是她终究还是僵硬地立在原地。
　　她愿意为子陵赴汤蹈火，这一句，从来都不是欺骗。
　　太子站在她身后，并没有与她照面，说出来的话却令如烟心惊肉跳：“宁王真是苦心孤诣，居然找得来天璇子。”
　　天璇子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如烟耳中炸响。
　　那一瞬间，如烟的世界天旋地转。多年前，德妃为她改名如烟的时候，曾再三告诫过她，今生今世，不许再提起自己的身世来历，不许再提起天璇子三个字。她不知道太子如何能认出她是天璇子。是因为这身莲花道袍？还是因为这尊白玉莲花冠？
　　那一瞬间，如烟脑中闪过了很多念头，却都无法将她从这策算人心的漩涡中拯救。她用嘶哑的声音苍白地辩驳：“我并不是宁王派来的。”
　　太子一笑，拿过她手中刚刚熄灭的那块香，说：“天璇仙子知道这是什么香吗？”
　　如烟只道那是子陵谋害太子的毒香，不肯多说一句。
　　太子却将香块放回她手中，略有些怅然地道：“闺里佳人年十馀，颦蛾对影恨离居。横垂宝幄同心结，半拂琼筵苏合香。既然宁有这样的孝心，孤自然不能辜负他一美意。”
　　暧昧的诗句，和手上明明已经熄灭，却忽然好像变得烫手的香块，让如烟的心突地一跳，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她还不叫如烟，她是窥垣观兵宗宗主无尘真人的首徒天璇子。
　　师尊受封大国师之职，携她造访皇城。
　　当时皇帝携群臣在朱雀广场相迎，十乐迎宾。
　　当日，她穿着素白的莲花道袍，负手而立，平静地接受梁国王室最高顶礼。
　　那天的朱雀广场，梁国君臣的目光都无可避免地在她身上聚焦。
　　有敬畏的，有羡艳的，也有爱慕的。
　　如烟记起来了。太子的确见过她。那时候的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也怪不得他会记得她。如烟忽然明白了子陵的用意。他在太子批阅庶政的居所点了催情的苏合香，他让她这时候过来，他叫她不要违拗太子。
　　这万千念头不过转瞬，太子从身后搂住她，痴迷地说：“孤自从见到你第一次起，便不能相忘。本以为今生无缘再见，没想到子陵竟能……罢了，就算是火坑，孤也跳了。”
　　原来太子也知道，是子陵在算计他。如无意外，太子在垂拱阁与宫女幽会的事很快会被皇帝与群臣知道，到时候，太子便要背上一条荒淫的罪名。这便是子陵的目的。
　　如烟冰冷僵硬的脊背贴着太子滚烫的胸膛，可原本应有的恐惧却在渐渐退却，莫名地被另一种倦怠的情绪所掩盖。那一瞬间，如烟想的竟是——我总算是为你赴汤蹈火了。唯独担心你如此开场，不得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