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塞莱斯特—女皇的陨落—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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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想起了去年夏天:那时的我抛下烦恼，像小女孩那样和多里安快乐的玩耍，和他在树篱迷宫里跑来跑去，为甜点吵架，却没有想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会如此短暂。
每日早晨，我都会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问出那个问题:“她醒了吗？”女仆明白我正想问的是“她还活着么？”因此会安慰我，告诉我母亲撑过了昨晚。
但母亲撑不了多久了。
恍然大悟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在我和韦瑟罗尔先生初次见面的第二个冬天，希思特利亚一家来了，那可真是个美丽的春天。积雪融化，露出底下的青草，福瑞希塔也恢复了平时那种完美无瑕的景致。在修剪整齐的树篱的包围中，我们能隐约听到成真那边传来的喧嚣声，而在我们右方远处，皇宫所在的山坡清晰可见，宽广的石阶通向庞大的宫殿正门。它的壮丽令来自另一个王国的上流社会的希思特利亚一家也颇为赞叹。
我们邀请她们出去散步。为了抵御早晨的些许寒意，我们多穿了几件衣服，但温暖的阳光很快就让我们后悔起来。
母亲和希思特利亚夫人走在我们前面几步远处。我注意到母亲戴着她的暖手筒，不由得好奇那把刀是不是还藏在里面。当然了，在那头野狼离开以后，我问过她刀子的事。
“妈妈，您为什么要在暖手筒里藏刀子？”
“哎呀，塞莱斯特，当然是为了防御恶狼啦，”她狡黠地笑了笑，又补充道“包括四条腿和两条腿的。而且，这把刀还能帮助暖手筒维持形状。”
不过那时候，她要我发誓，把那件事当做秘密来保守——而我很快便对这种誓言习以为常了。
在她们身后，希思特利亚夫人的女儿把脑袋靠向我。“你父母跟你说过你的宿命吗？”
“没有，你指的‘宿命’是什么意思？”
她以手掩口，装作说漏嘴的样子。“等你十岁的时候，也许他们就会告诉你了。就像我一样，顺便问一句，你多大了？”
我叹了口气。“我六岁。”
“等你十岁的时候，也许他们就会告诉你了。”
后来，在迫不得已之下，我的父母提前把我的“宿命”告诉了我。那件事两年之后，母亲就离世了。
我们除了居住在皇宫里，在福瑞希塔城里也有一栋大宅子。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母亲都会去购物。
我之前说过，尽管她对大部分流行不屑一顾，也厌恶扇子和假发，挑选裙服时偏爱最朴素的那种，但又一样东西他是非常挑剔的。
鞋子。她热爱鞋子。她会从克里斯蒂安鞋店那里买丝绸做的鞋子，我们两周必定会去一趟，就像钟表那样准时。她说这是她唯一的奢侈——当然了，也是我的，因为她每次也会给我买一双。
克里斯蒂安鞋店位于福瑞希塔的一条比较体面的街道上，离我们在福瑞希塔的宅邸很远。不过完事都是相对的:当我们在搀扶下钻出舒适而散发出芳香的轿子内部，来到喧闹拥挤的街道上时，我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叫喊声、马蹄声和车轮不间断的滚动声传入耳中。这就是福瑞希塔的声音。
在对街那些房屋高处的床边，女人们交叠双臂，看着人来人往。接到两边是贩卖水果和织物的货摊，大声吆喝着的男人们推着堆满货物的手推车，那些系着围裙的女人立刻想我们打起了招呼“女皇陛下，公主小姐！”
我的目光被街道边缘的阴影吸引过去,在那片昏暗里，我看到了一张张茫然的面孔。他们用指责的眼神看着我们,而我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饥饿与绝望。
“一起来吧，塞莱斯特。”母亲说。我像母亲那样拎起裙摆，以优雅的动作踏过地上的烂泥和排泄物，然后店主便领我们进到店里。
门在我们身后合拢，讲外面的吵闹声阻隔在外。有位年轻的店员拿着一块毛巾跪在我们面前，忙碌起来。仅仅片刻之后，我们的鞋子就变得干干净净，仿佛没有走过从轿子到全福瑞希塔最奢华的鞋店之间的这段路似得。
克里斯蒂安戴着白的假发，用黑色绸带系在脑后，穿着紧身上衣和白色马裤。他看起来就像是贵族和男仆的集合体，而这也正是他对自身社会地位的看法。他最喜欢说的话是，他拥有让女性觉得自己更加美丽的力量，而这是男人所能拥有的最强大的力量。但对他来说。母亲始终是个不解之谜，因为在她面前，他的力量无法发挥作用。我知道原因。因为其他女人买鞋子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母亲却只是喜爱它们本身的美。
但克里斯蒂安不明白这一点，因此我们每次造访，他都会朝着错误的方向白费力气。
“您瞧，女皇陛下，”他说着，递给她一双装饰着搭扣的便鞋，“每一位走进这道门的女士，光是目睹这件精巧的全新作品都会膝盖发软，但只有您的脚踝才能完美契合它。”
“这双太轻佻了，克里斯蒂安。”母亲笑着说。
它精神饱满地挑选起来，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克里斯蒂不知所错。而我作为她始终不变的同伴，看到她挑选鞋子时性情的改变。那是轻松。她穿上了一双鞋子，在镜子里欣赏着自己美丽的脚踝，听着克里斯蒂安的废话，又朝着我这边露出微笑——每一双鞋子都是尚未完成的艺术品，而我的母亲的双脚就是点睛之笔。
我们的车夫影踪全无。我们的马车不见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塞莱斯特，”她语气轻快，“我们的马车来得有些迟了，仅此而已。我们可以一边欣赏福瑞希塔的风景和声音，一边等待它的归来。”
天开始黑了，周围冷飕飕的，薄雾让傍晚的空气凝重起来。
我们决定步行回家，她拉起我的手，领着我离开大路，先是走上一条较为狭小的街道，然后转进一条长长的巷子，这里光线昏暗，只有挂在小巷两头的路灯作为照明。
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身影走出了我们面前的浓雾。四散的雾气拍打着小巷两侧光滑的墙壁。
他面庞消瘦，发色近乎纯白，穿着黑色长披风和高顶帽，露出衬衣的轮状皱领，看起来像是一位既喜爱时髦又贫困潦倒的医生。
他笑了笑，将短刀拔出鞘来。刀身在昏暗中闪着不祥的光。
“靠近我，塞莱斯特，”母亲低声说道，“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了她的话，因为我只是个六岁大的女孩，对母亲坚信不疑。
即便如此，恐惧仍旧啃咬着我的内心。
在小巷的入口，有道影子闪烁了一下，第二个身影出现在路灯的橘黄色光芒中。从他手里的那根杆子可以看出，他是位灯夫。
他打碎了路灯，小巷入口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们听见他丢下长杆的声音，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以后，我看到他把手伸进外套，取出了一样东西。又一把刀刃。接着，他向前迈出一步。
母亲转过头，看着那个医生。
“先生，您究竟有什么事？”她问那医生。
作为回答，那医生抬起了另一条手臂。我听到一声“咔嗒”，接着，他的手腕伸出了另一把利刃。
那医生朝我们这边走来，脸上浮现出微笑。灯夫也靠的很近了——近到让我们能看清他紧抿的嘴唇和眯缝的双眼。母亲猛地回头，看到那医生将两把利刃贴在身侧。他还在笑。他在享受这一刻——至少是想给我们这种印象。
但母亲却不为所动，她的下一个动作优雅得就像舞步。她迈出一步，鞋跟咔嗒一声落在石头路面上，随后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刃——而且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在前一秒，我们还是在昏暗小巷里的一对手无寸铁的母女。但到了这一秒，情况就不同了:母亲挥舞着利刃，保护着我。从她抽刀和举刀的姿势来看，她显然懂得如何用刀。
医生走向前来。与此同时，母亲俯下身去，左手的刀刃略过医生的身前。后者的上衣出现了一条整齐的开口——就像被裁缝剪开来的一样——而衣料立刻被血浸湿。
他受了伤，但伤得并不严重。他睁大眼睛，迅速后退，母亲的攻击技巧显然让他吃了一惊。他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而我除了害怕意外，也感到了自豪和敬畏。以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尽管犹豫不决，但他仍然站在那里，双眼看着我们身后。母亲猛转过身，却没来得及阻止那个灯夫用胳膊勒住我的脖子。
“放下你的到，否则——”那灯夫开口道。
但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半秒钟后，他就下地狱了。
她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是她的行动速度，也是她做出决定的速度。因为灯夫一旦成功挟持了我，一切就完了。她朝他扑去，找到他跟我之间的空隙，手肘重重挥出，击中了他的喉咙。
他发出“咕”的一声，我感觉到他松开了手。紧接着，我看到了刀刃的反光:母亲趁机将那把靴中刀刺进了灯夫的肚子，将他按在小巷的墙壁上，随后轻哼一声，将尖刀向上一推。她优雅地向侧面迈出一步，而那灯夫的衬衣染上了血的颜色，内脏从伤口流出，他的身体也缓缓地滑向地面。
母亲挺直身子，准备应付医生的攻击，但我们看到的只有他穿着着斗篷的身影:他转过身，飞快地离开小巷，跑向街道。
她抓住我的胳膊。“走吧，塞莱斯特，趁你的鞋子还没沾上血。”
回到家后，父亲与母亲讨论起来。正当他们讨论的时候，穿来了一个消息:车夫的喉咙被人割断了。我全身发冷，就好像有人突然打开了窗户。
“塞莱斯特，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塞莱斯特，”他开口道，“我们本想等到你十岁生日那天再告诉你的。但今天发生的事情无疑引起了你的许多疑问，你母亲也认为你一句做好准备了。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会成为福瑞西塔的女皇，你将与希思特利亚家族对抗，她们希望创造一个混乱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而你就是要坐在这个殿堂，像你的母亲一样。”
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塞莱斯特—女皇的陨落—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