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十里菱歌

2、我不是随便的姑娘

　　莲华神君长了一副拈花惹草的好相貌，他不去采花，花都自个儿来傍他，这一万年来，有关他的桃色绯闻委实不少，都从九重天传到我鬼族的昭乐云宫去了，时不时听闻有哪一片仙乡的闺女因为被他无情抛弃，东南枝都植好了，扬言若他不答应迎娶，立刻就把自己挂上去。这还算是比较文艺的死法，还有那些威胁要烧煤的、绝食的、自绝经脉的、挥刀自宫的……
　　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她们对莲华的爱比我对莲华的来得深沉多了，瞧瞧，她们愿意为真爱献出自己的生命，不像我，被抛弃后只是消沉了几天，很快就化悲愤为食量，把自己喂胖了几斤。
　　多少无知少女都惨败在莲华的美色之下，也要看破红尘如本公主，在面对莲华这个撩妹狂魔时才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即便蹲了下来，地势的缘故，岸上的他仍是比池子里的我要高出一大截，我微昂着头，不甘示弱地回视他，以为本公主会在他的调戏下羞红了脸吗？不会！
　　他也低头凝视着我，脉脉无言地四目相对了半晌，他道：“你不冷么，你的脸都冻青了。”
　　我含恨点头：“……冷。”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朝我伸出了右手：“要不，你先从池子里出来，好方便小神继续搭讪？”
　　我表情严肃，一脸神圣不可侵犯：“仙友请自重，我真不是那样随便的姑娘……”
　　莲华尤擅音律，也长了一双漂亮的手，指节修长，腕骨精致，伸到我面前宛如一柄名贵的玉如意。我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着不能被他迷惑不能被他迷惑，却冥冥中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不受控制地把手搭了上去。
　　不远处毫无预警地响起一声忍无可忍的咆哮：“娘的，你们一男一女真当老子是死的？当着老子的面眉来眼去？有完没完！”
　　我吓了一大跳，手迅速地缩回来，下意识就朝声源望去……啊，险些忘了，刀疤男二人还在。
　　我一遇到莲华，我的眼里就再也容不进其他，而看起来温和风雅的莲华，据我对他的了解，他骨子里的性情其实是冷的，刀疤男二人虽然站在那，但是在莲华眼里，他们大抵和地上的石头没什么区别，自是得不到他回首一顾。
　　莲华转头看向刀疤男，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嘴角甚至还残留着方才面对我的一抹笑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流动的风却好像一下子变冷了。
　　我打了一个喷嚏，默默地搓了搓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刀疤男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无奈茬都已经挑起来了，碍于面子，他又不能临阵退缩，迟疑半刻，他向前一步，一挺胸膛，对莲华道：“这位兄弟，凡事都分个先来后到不是？我就有话直说了，这小妮子是我们哥俩先看中的，真要享受，也该是我们哥俩先……”
　　“啪！”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脆响，莲华的动作快到我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捕捉到一颗小石子从地面上飞起的残影。小石子重重地拍在刀疤男的左脸上，一开始只听到声音，过了一会儿，刀疤男的左脸渐渐地红肿起来。
　　“呸！”刀疤男侧首吐出一颗牙齿，盯着莲华，眼眶发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紧接着，抽出腰后背着的大刀，风风火火地冲向莲华，“老子和你拼了！”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莲华走的是斯文路线，平时手中拿的最多的不是折扇就是笛萧，这不代表他不会打架，我曾见过他拿剑的样子，那番英勇神武，可是半分也不输久经沙场的战将。
　　刀疤男说他要和莲华拼了，怎么拼？有道是：蚍蜉撼大树，装逼选错路。
　　莲华毕竟是为了我才出手教训刀疤男的，见刀疤男挥刀挥得那么卖力，我抬手扯了扯莲华的袖子，意思意思地提醒道：“哎，你小心点。”
　　莲华的回答是，目光重新回到了我脸上，略有些兴味地挑高了眉。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次石子打中的是刀疤男的膝盖，莲华大抵是瞄中了穴位来打的，冲得欢快的刀疤男一下子失去平衡，扑在地上跌了个狗啃屎，地上恰好有一汪积水，我怀疑莲华是不是经过计算，刀疤男的脸恰好栽在那汪积水里，着实狼狈。
　　莲华问我：“你上一句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清咳两声：“好吧，你当我没说。”

　　讲真，我佩服刀疤男，因为他不止有一颗色心，他还有一颗不畏□□、挑战强权的心，才被莲华打趴不久，竟很快就挣扎着站起来了。
　　比起他的脑残志坚，他的同伴倒是冷静许多，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打量莲华，眼中有困惑之色，艰难地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是终于想起来了，顿时神色大骇。
　　同伴屁滚尿流地跑到刀疤男身边，朝着莲华的方向跪下，连忙磕头请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是莲华神君，多有得罪，请莲华神君海涵，海涵……”可怜的娃，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刚辛辛苦苦爬起的刀疤男一听见莲华的名号，动作明显一僵，下一瞬，两脚一软，也直直跪了下去：“小的……小的罪该万死！”
　　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好的牛叉哄哄呢？亏我刚才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欣赏他来着。
　　莲华看也不看他们，语气淡淡的：“向我请罪做什么，你们开罪的又不是本君。”
　　刀疤男二人领略了莲华的话意，跪的方向“刺溜”一声齐刷刷转向我：“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姑娘身份尊贵，冒犯了，求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
　　我面无表情地：“叫声姑奶奶来听听。”
　　此刻的刀疤男二人组简直有求必应，朝着我又磕又拜：“姑奶奶，是小的错了，求姑奶奶高抬贵手，不要和小的计较……”
　　我撇了撇嘴：“你们的姑奶奶我，此时还在水里泡着呢，唉，这水真冷啊，冷得姑奶奶心寒，冷得姑奶奶想大开杀戒！”
　　莲华装作没有看我，垂眸整理着自己的袖子，我却眼尖地瞥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纹。
　　“这……”刀疤男被吓懵圈了，想了半天，竟说道，“要不，姑奶奶你上来，小的给你暖暖？”
　　我嘴角一抽：“混账，谁要给你们暖了？把脑袋给我转到那边去！”
　　“好的！姑奶奶！”
　　刀疤男和他的同伴也不敢站起，就着跪的姿势转了半个圆，变成了背对着我。
　　莲华笑笑地再次朝我伸出了手：“你还挺会狐假虎威。”稍顿，深眸里添了一抹温柔，“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我心尖猛地一抽。
　　“莲华神君是吧？不错，这句搭讪有点进步了。”我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一点，千万不能泄露了我急促的心跳，我朝他抛一记媚眼，“可是哪能呢？像您这般英俊过人的美男子，我要是见过，我夜夜做梦都会记得，哪会没有印象？莲华神君怕是记错了吧？”
　　他的手腕微微一颤，抬起另一只手来揉了揉额角，苦笑：“我真是完了，我竟然觉得你胡说八道的样子，都那么像她。”
　　“……不好吧？老把我和别的女子比，这怎么能行？”我故作轻松道。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掌勾了勾：“我拉你上来。”
　　我实在很想快点上去，但一思及我出水后的不雅模样，我又有些迟疑。
　　莲华看出了我的犹豫，轻声道：“我闭上眼睛，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