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明》钧墨

7、遇险随意

　　“……”方似玉被龙浼揽着移动，躲过了两次来自侧面的攻击，心思稍转便猜出发生了什么，当即怒道，“韩公子怎么买一送七啊？！大酬宾也没有这么离谱的好吗！”
　　龙浼也立刻对那两人咬牙切齿，暗想真是他妈的前生的冤孽。
　　那人将她端详了一阵，吃吃笑道：“哎哟师妹，你眼睛瞎了？”
　　方似玉冷哼道：“我虽然是暂时性失明，但我马上就能让你永久性阵亡。”
　　龙浼将其中一人砍翻，插嘴道：“你们聊完了没有？”
　　方似玉和那名弟子一同朝他吼道：“关你屁事！”
　　龙浼：“……”
　　那名弟子也不管同伴被龙浼砍倒，一面胡乱出招，一面嘲讽道：“哼，以前你和夏乔带着拖油瓶在明月门横行，现在既没有夏乔，你又瞎了眼，还不束手……唔……”
　　他被实在不想再听他们进行幼童水平吵架的龙浼一剑从脸划到腹部，血流如注，当场去世。
　　方似玉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龙浼将她身子放下后，立刻抓住他手问道：“他尸体在哪里？”
　　龙浼握着她的手腕指了个方向。
　　她立刻抽出剑来，磕磕绊绊走到那人身前，自己差点还被地上另一具尸体绊了一跤，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将那人尸身砍得破破烂烂。
　　砍完后，十分小人得志地说道：“哼，本姑娘吵架技术天下无双，敢跟我斗嘴的人要么输，要么死。”
　　龙浼好心提醒：“你……你把他砍成这样，还怎么吸？”
　　却被方似玉当成驴肝肺：“你管我？我爱吸不吸。”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很麻利地把另外两人功力吸干了，龙浼正想伸手拉她起身，她忽然惊奇道：“诶？我好像能看见一点点了。”
　　黑漆漆的洞穴石道作背景，稀疏的火光，以及……站在眼前的男人，模模糊糊的轮廓。
　　她心中突得一跳。
　　龙浼将她拉起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吗？那是不是再多吸几个人，你的眼睛就能恢复？”
　　方似玉一接触他温热的手掌，方才的一切忽而在脑海中回转，想到他先是故意沉默不语让她慌张，又突然抱着她单手对敌，脸庞顿时烧得通红，拔剑对着那个轮廓就砍：“你刚才是不是占我便宜？”
　　龙浼哪里想得到她会突然发难，闪避不及，被她削断一缕头发，亦是怒上心头，狠狠一剑柄打在她手腕上，将她手中剑击落，“你戴那么多首饰做什么？要不是你动一动就响个不停暴露了行踪，我们又怎会被伏击？还不快摘了！”
　　“……”熟悉方似玉的人都知道她身上那些首饰是她的逆鳞，触之即死，如今龙浼何止是触她逆鳞，简直都要把她全身鳞扒光了！
　　她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和龙浼大声争吵起来。
　　龙浼只当她无理取闹，自然是毫不相让。这下可好，方似玉从前与人吵架，要么被她提剑杀了，要么就是夏乔之流，刻意让着她，哪里遇见过这种要跟少女在讲道理上一争高下的男人，吵也吵不过，杀又杀不得，自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占理。
　　吵到后来，又想起生死未卜的夏乔和秦迟迟，又委屈又担心，一下子流下泪来。

　　同样噼里啪啦的，还有藏宝之地另一侧的石室。
　　夏乔一直对小师弟护短有加，此刻却深深体会到为什么经常和别人组队打团的人十个有九个骂人厉害，还有一个特别厉害了。原因无他，叫他不要上来帮忙，他确实没有上来帮忙，叫他用明月门步法闪避，他确实老老实实闪了，但问题是，确实，他闪了，可是他没避啊！他为什么总能精确地闪现到石像巨人下一个攻击的落点呢？
　　身为全明月门武功最强者，如果能全力对敌，他并不一定会输。
　　但在秦迟迟的无限干扰下，他不得不分出一半的心神保护对方，时不时还得剑走偏锋，以身作饵吸引石像巨人注意，让那本来就要落到秦迟迟头顶的巨石稍稍偏离目标。
　　这样的结果，便是他渐渐体力不支，心力不济，一着不慎便被一块流石击中，手臂被拉开一大道口子，鲜血淅淅沥沥流出。
　　甚至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先把秦迟迟砍死，然后单挑石像巨人，最后再把被自己砍死的秦迟迟复活的可能性。
　　当然，就算前两步能做到，最后那一步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秦迟迟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复活术而捡回一条命（？），见夏乔受伤，甚至一脸关切朝他喊了些什么，却被轰隆的石块落地声淹没。
　　夏乔与那石像怪缠斗数刻，虽有秦迟迟不断干扰，却也将其双臂连接处砍得七零八落，将尽断裂。此刻它似乎用尽了全力，将整条巨石组成的手臂连根挣断，飞了出来，与之一同飞出的还有许多断臂残肢，甚至一把长剑飞到了夏乔脚下，剑身已经整条扭曲，剑柄也严重变形，但他却认得这把剑——
　　是明月门配发的佩剑！
　　这么说来，这些残肢断臂都来自……
　　怎么会？难道有其他同门通过他们那一路阵法进入了藏宝之地不成？
　　就这么一个分神，石像巨人那重逾千斤的石块拳头重重向秦迟迟后心砸去！
　　“糟糕！”最后那一刻，夏乔用尽全速疾驰到他身边，从背后将他……
　　本来是想从背后将他搂过来，但是他背后沾满了石像怪喷出的粘稠鲜血，实在是……有点恶心，于是搂过来的同时还将他翻了个面。
　　正是这瞬间的耽搁，使得本就出现丝丝裂缝的地面被重拳击中而裂开的同时，他没能及时带着小师弟闪开，而是和他一同坠落了下去。
　　在坠落的那一刻，他还想着自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小师弟扔上去。
　　可是不知是不是秦迟迟被突然失落的重心吓了一跳，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算了，夏乔想，就算把他扔上去也是被石像怪砸成平面图像，还不如一起坠落到下方未知的世界去。

　　两人不知下落了多久，突然被什么东西挂住，下一秒，那东西被他们下落的力道冲击得碎裂开来。好在中途有这么一出，落地时的体验倒不算太差。
　　夏乔刚想起身，就听见身下压着那人痛苦地哼了一声，随即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
　　“……”
　　看来有人觉得体验很差。
　　他探探秦迟迟鼻息，竟是十分微弱，又贴了贴对方前额，心下一惊，明明他一直尽力保护对方未受石像巨人直接攻击，却仍让他被石像怪最后凌厉的拳风扫中，又从高处坠落受了重伤。抬头四顾，见两人置身之地竟是一处荒野，正感到奇怪，顷刻间林木易位，地面旋转，场景快速变换，几十箭开外的崖壁来到眼前，崖壁上人为凿出数个洞窟，最近那个风灯飘摇，尚能看见里面石床石凳一应俱全，似乎不久之前还有人在此居住。
　　他咬咬牙，简单将手臂扎起便抱起秦迟迟，顺着栈道走向石窟。
　　靠近石窟，忽闻淙淙水声，夏乔想到二人身上尽是同门鲜血，必须先清洗干净，于是循声走去。只见崖壁之后一片璚树瑶林，泉水自林中而出，汇聚成一片清潭，潭水清冽沁人。
　　夏乔掬起一捧水尝了尝，味道十分甘甜，于是捏着秦迟迟下巴也给他灌了点水，才替彼此除去衣物。
　　将小师弟衣领拉开时，夏乔无意中擦过他胸口肌肤，只觉触手滑腻，鬼使神差地又摸了一把，恰巧秦迟迟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
　　“……”夏乔伸手将他眼睛蒙上，低声道，“你昏迷了。”
　　掌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过，一下一下，痒痒的。夏乔拿开手掌，只见秦迟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实在双眼干涩，才眨了一眨眼，唇瓣颤抖，迷迷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夏乔凑近他唇边，才听见他很轻很轻重复着两个字：“师兄，师兄……”
　　他定睛一看，原来小师弟双眼失焦，显然还未清醒。
　　他心下一动，立刻将秦迟迟衣服脱了放进水里，谁知因为从未替他人搓过澡，过于不熟练，猝不及防让秦迟迟被潭水淹过头顶，顿时呛了好几口水，手脚也无意识地发起抖来。
　　明月门功法之所以诡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只能进不能出。门主只教他们如何吸收同门功力，却从未告诉他们要如何将自身功力匀给他人，细细想来，若是能将功力主动传输给他人的话，不仅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走火入魔，或许还能互通有无，对进阶有益而无害。
　　夏乔这些年一直反复思索的双修之法，本质上就是将自己的功力传给其他人的方法，只不过尚处于独自脑补的阶段，没同任何人试验过。
　　“小师弟，趁你神志不清，就将你的身体借我试试……”若是能成功，说不定真的可以将这邪门功法练至大成。
　　他将秦迟迟的身体背对着自己扶稳，深深吸了一口气。
　　潭水将两人身上血腥冲散，一点点荡开淡淡薄红。夏乔慢慢运气于丹田，一点一点令真气沿经脉向指端运出。突然秦迟迟脚下被潭底石面绊得一滑，整个身体一下子倒在他怀里，溅起凉凉水花，头靠在他肩膀上，那双因冲击而微微张开的双眼与他视线相接，忽有一瞬清明，但一下子又失去了意识。
　　一颗剔透的水珠慢慢，慢慢顺着他挺秀的鼻尖滑下去，在双唇间稍稍流连，又立即沿着紧闭的唇缝滑落。
　　夏乔的目光仿佛被那颗水珠吸附，快速淌过秦迟迟白皙的下颚，终于承受不住自身重量，啪嗒地敲在那肩窝处，颤了两颤……
　　咕嘟。
　　这位自诩像苇秆一样直的师兄是被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惊醒的。
　　和秦迟迟肌肤相接之处，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明明只是一片平得像木板一样的背部肌肤罢了，但那蝴蝶骨微微凸起的形状，却如此清晰地传达到他脑中。
　　他连忙捏住秦迟迟手臂，想将他重新扶稳站好，哪知皂……不，地滑弄人，秦迟迟立刻又一个趔趄，重新撞在他的胸口，被水打湿的发丝顺着涤荡的潭水，与他的身体若即若离。
　　就在此时，秦迟迟睁开了眼睛。
　　与方才那因为撞击而无意识地张开不同，此刻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迷离而专注，深深地，近在咫尺地凝望着他。
　　夏乔还是第一次发现小师弟的瞳孔是一种微妙的竖瞳，微微缩起，泛着青墨琉璃的光泽。被这双比深潭更幽深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在他意识到以前，已经如醉了酒一般，混混沌沌地将脸凑了上去，手也轻轻地，缓缓移到了怀中人的腰间。
　　沉沦前夕，他脑中回溯的竟然是与秦迟迟迎击石像巨人时，小师弟那看起来并不怎么灵活，却落点精准的步法。一个意识如同泡沫，朦朦胧胧地一闪而过，转瞬即破——
　　那时是秦迟迟多次站在地面最薄弱的区域，引得石像巨人一拳一拳击穿了地面，才使得两人落到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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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门人物图鉴 之 秦迟迟2】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扮演弱鸡，走心入戏
假装摔倒，必备特技
师兄好感，拿捏仔细
剧情发展，顺我心意
skr~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