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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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召见斗榖於菟的地点不是正殿，而是更加私人化的书房，穿了一身便服而非朝服，爵弁也摘了。
果然，一见斗榖於菟，楚王便放下手中的竹策，道：“来得正好，今日有炙羊腿和羊腰，配的可是正宗的芥籽酱，这可是云梦泽（注：地名）送来的，特意叫你过来一起用晏晡。”
斗榖於菟心中暖意融融，憨笑感慨道：“还是大王体恤臣。中原吃的东西，一点味道也没有。臣在息国逗留了旬月，嘴里淡出鸟来了。”
楚王哈哈大笑：“坐！”
往常这样的情景，时有发生，向来是宾主尽欢，大快朵颐。
今日楚王却发现，不知为何，斗榖於菟食不下咽，看着那烤得滋滋流油的羊肉，显得神魂不定。
“子文，这次出使的结果如何？”
“一切都与大王预料的一样。”斗榖於菟连忙放下食匕，拭了拭嘴。
这次结识的除了几位息国手掌重权的卿士大夫，还有前来贺婚的燕国、晋国、越国使臣，基本都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契约。楚国过去布置在息国的眼线，老的老，死的死，力量有所削弱。这次过去，顺便补充了人手。斗榖於菟便逐一将情况汇报给楚王。
“做得好！有赏！”楚王听完禀报，唇角的笑意含着嘉许。说完了正事，便放松起来，有心戏谑道：“听说，息侯新娶的夫人长得很漂亮，可有楚宫美人出色啊？”
斗榖於菟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说实话吧，怕楚王不高兴；不说实话吧，那是欺君！楚王这样精明，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还能瞒过他？
正在为难，楚王哈哈一笑：“说笑而已！不为难你了。”
斗榖於菟如释重负：“谢大王体谅。”
紧接着，楚王端起酒爵饮了一口，轻飘飘地抛出了另一个更令他紧张的问题：“对了，找人的事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这个问题，子文不知道被问过多少遍了。唯有今天让他紧张。
幸好他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木牍，恭敬呈上：“臣都写在这上面了，请大王过目。”一面偷觑楚王的面色。
楚王放下酒爵，伸手去接：“直接说就是了，为何还特意写个奏策？”
“臣怕自己记性不好，还是写下来放心些。将来如果要整理纪录，也方便些。”斗榖於菟摸摸头，憨笑。
楚王颔首，面露嘉许：“唔，想得周道。”将木牍展开，逐字逐句细阅。
他看得很慢。看完之后，他把木牍卷起来，往堆满卷轴的案几上一放，神情平静地重新举起酒爵，道：“喝酒。”
“大王洪福齐天，万一将来真的找到了那个人，您会怎么打算？”用膳的间隙，斗榖於菟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以为呢？”
“臣斗胆揣测，依照大王的脾气，应该会马上派人把小祯接回楚国吧。至于安顿在宫里还是宫外，倒是不一定。”
楚王忍不住笑了：“知我者，子文也。不枉本王把你当多年兄弟。”
斗榖於菟尴尬笑笑，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个小祯，如果是个丫头就好了，大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她回宫了。”
楚王面露苦笑和憧憬：“若真是如此，本王情愿减十年寿数。”
“算起来，那人也该十六了吧？男子二十而娶，女子嘛，说不定十五就已经嫁人了呢？”斗榖於菟信口道。
楚王反问：“那又如何？”
斗榖於菟表情戏谑地咋舌：“难道大王想抢亲不成？”
楚王淡然一笑，没有解释。
斗榖於菟心底悄悄叹了口气。他知道答案了。
刚才他呈上的那卷奏策上，不过是些统计的数据，总共派人去了哪些地方，寻访了多少人，推测可能的行踪，等等。
他没有告诉楚王，息夫人，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美少年小祯。
是，人是找到了。
但又能怎样？这种绝望，比没有找到更令人心灰意冷。
如果妫祯嫁的是平民百姓，甚至卿士大夫，他相信凭楚王的能力，自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得到她。
但她嫁的息国国君，持的是周天子的赐婚书。
他不敢保证，如果楚王知道了实情，会不会直接派人潜伏在息国，伺机抢人。
抢了，天下大乱。
不抢，折磨自己。
斗榖於菟看着楚王站在舆图前，踌躇满志，眼中熠熠有光。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胸怀壮志的国君，实在可遇不可求，他这样想着，天人交战之后，暗暗下了决心。
他决定把这个秘密隐瞒一辈子。
哺食之后，妫祯便吩咐惠屏：“去找一套便服来。你自己也换一套。”
“夫人今日要出宫？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妫祯平静道。终于没有人可以再禁她的足，她可以想出宫就出宫，除了姬荀，谁也管不着。
这就是做了君夫人的好处吧，她想，只觉得日子从没有如此轻松惬意过。
换好便服，妫祯带着惠屏，弃了步辇，打算从后花苑步行穿过去，再乘坐马车离开。
走到后花苑中间，妫祯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伫立在一角的朱阑木亭。
惠屏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个白发老妪，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缎袍，虽然华丽却并不合身。那老妪神色阴郁地坐在亭子里，见面前走过一个捧着食簋的宫女，便突然站起来，伸手道：“给我吃的。”
那宫女早就见怪不怪，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把那老妪狠狠撞得一个趔趄：“滚滚滚！不知羞耻的老东西！真以为自己还是君夫人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遭天谴的德行？”
老妪被推了一把，哪里肯依，扑上来就来抢食簋。宫女大怒，一巴掌便往老妪脸上掴去。
手还没搧下去，已经被人拉住。宫女回头一看，见是君夫人身边的惠屏，再一看，君夫人妫祯也站在后面，吓得跪倒在地：“惊扰了夫人，求夫人恕罪。”
妫祯早就认出那老妪就是老息侯的李氏夫人，便对那宫女道：“不过是讨一点吃食而已，给她罢。”
宫女十分不情愿：“这个食簋……本来……是给”
妫祯也明白下人的为难，温和道：“她年纪大了，让着她些也无妨，何况也是先君的夫人。叫疱人再去做一份便是，就说我吩咐的。”
“是。”
不料那李氏夫人却毫不领情，上下打量了妫祯一遍，眼露不屑与讥诮，嗤笑了一声道：“年纪大了又怎么样？你眼下仗着年轻，将来还不是跟我一样？”说完，不等宫女斥责，便抱着食簋扬长而去。
惠屏一脸匪夷所思，指着李氏夫人的背影，气道：“天下还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人？见了君夫人也不知道施礼，居然……”
“好了，别说了。”妫祯的神情若有所思，对那宫女说，“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
“是。”
“你入宫多少年了？”
“回禀夫人，奴婢十二岁入宫，已经十七年了。”
“那就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位李氏夫人，在先君时期素有贤名，为何突然得咎，被废为庶人？你想必知道。”
“禀夫人，奴婢不知。”那宫女答得顺溜，仿佛早有准备。
妫祯看着宫女，也不生气，道：“入宫这么久，还什么都不知道，果然是个本分人。”
“谢夫人夸奖。”
“你这么老实，正好派去服侍李氏夫人。我准备让她静心休养半月，闭门不出，免得受刺激。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就进去陪她吧。记住了，可要好好服侍，少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宫女大惊：“夫人！求夫人饶命！”那李氏已是半疯，常常会抢夺食物、殴打奴婢。她如果不还手，迟早会被虐死；如果还手，李氏要是挂了彩，到处喧闹，君夫人一定不会轻饶自己。
妫祯没有理睬，起身举步离开。
“君夫人恕罪！奴婢……奴婢”
妫祯驻足回眸：“有人不让你说？是谁？”
宫女不敢开口。
妫祯明白了，轻声问：“是国君？”
宫女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瞟了一眼妫祯，伏身磕头。
妫祯轻轻拂了拂裙裾，重新在花荫里坐下：“这里没有旁人，你尽管说。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宫女万般无奈：“……是。”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51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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