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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求见 ...


  •   深夜,息城的街道杳静无人。

      昌乐街的南端,矗立着一座古雅庄重的宅院,门口两尊瑞兽石像威严伫立,门上的青铜兽衔门环在暗无边际的夜色中沉默无言。

      蓦然,青铜兽衔门环被一只素手叩响。那只手润曜如皓月,修洁如新笋,夜色中尤显莹皙。

      片刻,朱漆大门嘎声缓缓开启,一个老叟披衣从门缝中探出头,见来者衣冠楚楚,便问:“君子所来何事?”

      妫祯深垂着头,刻意压低声音:“冒昧求见公孙屈大人。”

      老叟打量着她:“敢问君子尊姓大名?”

      “这……恕不便告知。”

      “找我家主人,所为何事?”

      “我要见了公孙屈大人才能说。”

      老叟起了警惕:“那君子还是请回吧。”

      妫祯急急忙挡住即将阖上的大门:“我真有要事,请务必代为通传。”

      老仆关不上大门,只好道:“通传也无用。我家主人如今不在府中。蔡侯建成了一座新台,邀息国国君前去共庆。我家公孙大人早就奉命代替国君出使蔡国了,没有旬月是回不来的。”

      妫祯一听,心凉了半截:“那……公孙大人的家臣,穆氏、白氏两位大人呢?”

      “你都认识?穆氏、白氏两位大人是我家主人的得力帮手,自然都跟去了。”

      妫祯无奈。如今能入宫证明她身份的人,只有公孙屈。

      “君子过些日子再来吧。”老叟将门阖上了。

      算了算包袱中的贝币刀币,如果寻一家简陋客驿投宿,加上一日两餐,可勉力支撑十余日。

      一连寻了两家客驿,都因开价稍高而放弃,有一家还必须出示证明身份的驿卷。

      妫祯只好继续寻找客舍,若是运气不济,少不得要露宿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夜里尤显清晰突兀。

      她侧身避过,见几驾马车相继呼啸而过。中间的一驾,乃是驷马所驱,车帘印着暗色徽记,在夜色中飘然而过,看不清晰。那马车在一家精雅的宾馆停下,侍卫簇拥着主人进了宾馆。

      那里面灯火明亮,看上去就舒适洁净,应该是息国是专门款待诸侯的国宾馆。

      妫祯摸了摸行囊,见前方有一家逆旅还亮着灯烛,有商贩出入,店门简朴,便走了进去。

      公子敬仲一连求见了两日,陈侯妫杵臼都没有允准他出使息国的请求。

      “息国使臣说得明明白白,祯公主安然无恙,敬仲多虑了!再说国事繁杂,你怎么能丢下不管呢?寡人不允。此事不要再议了。”

      公子敬仲无奈,他也不敢告诉太子御寇,怕他冲动之下,贸然做出失格之举。

      一气之下,公子敬仲称病不起,连日都未来上朝。

      私底下,他却早已微服便装,带着两个贴身护卫,策马乘夜悄悄出了宛丘。

      他要去救自己唯一的亲人。

      日复一日,妫祯在客驿中焦灼等待,不时乔装成男子外出探听消息,抑或直接到公孙屈的府上叩问。

      已过半月之期,得到的回答仍旧是:公孙屈未归。只是不知是真的未归,还是敷衍。

      眼看行囊一日薄似一日,她身上再无一物可供质典。

      三日之内若仍无结果,她只有饿死。

      这一日,妫祯再次去公孙屈府邸门口打探消息。

      今日公孙屈府邸的景象却与寻常迥然不同。门外,驻停着各式马车。府邸大门洞开,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公孙屈的家眷立在门口,皆身披斩衰,头戴孝帽,哀戚垂泪。

      进出的人都作揖安慰道:“节哀。”

      妫祯陡觉不祥,恰有一人从府中出来,便上前问:“请问先生,公孙大人府上这是……?”

      那人好奇:“小兄弟,你不也是来吊唁公孙大人的么?怎么倒问起我来?”

      “吊唁?”妫祯噎了一下,问:“公孙大人他……”

      那人点头,沉痛道:“已经罹难。”

      妫祯如坠冰窟,只觉天已塌:“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那人讶异,摇头而叹,“听说是回息国的途中,被山上的滚石击中马车,不治而亡。连随行的穆氏、白氏两位大人也未曾幸免。”

      妫祯失魂落魄,恍惚间转身离去。

      那人追来:“小兄弟,你怎么走了?不进去祭奠一下么?”

      妫祯连话都说不出,摇头。

      “小兄弟,我看你精神欠佳,是不是赶得太急,未进晏食?正好我也饿了,前面有家食肆,小兄弟若不介意,请与我一同进食如何?”

      妫祯驻足,不自觉喉头一动。

      那人微笑,落日暖晖在他面上漾开:“我是行商之人,生平喜欢交朋友。我叫向峪。”

      向峪慷慨地叫了许多菜肴浆食。

      妫祯只埋头进食,不说话。

      向峪足迹遍及列国,见多识广,言语诙谐。见她据案大嚼,打趣道:“我看你心事重重,本来以为你会食不下咽。谁知道你郁闷归郁闷,食量倒是一点也不差。很好!”

      妫祯闷闷道:“不吃东西会饿死。我不能死。”否则,这些苦头就白吃了。

      “说得对!小兄弟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便是金玉良言啊。你知道吧,我刚刚开始从商的时候,穷得买不起带钩。”向峪感慨万分,“连续三天未进水米。逼急了,还喝过马尿——就是那
      次在往鬼方国的途中。”

      妫祯肃然起敬:“你居然没死?”

      “是啊,我运气好。都是从前的事了,我从未跟人提起。今日见了你,觉得投缘,随便聊聊。” 向峪笑着把话题一转:“你呢?小兄弟?你碰到什么难事了么?”

      妫祯目光一黯,没有说话。

      向峪热心追问:“你是要找什么人吗?还是需要借钱?”他伸手解下腰间一只荷包,放在妫祯面前,“这个你且拿去用,不够了还有。”

      妫祯解开一看,见囊内有一朋洁白的贝币,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种齐国、燕国、魏国的刀币,竟然还有几枚楚国的赤足饼金、爰金。

      妫祯眼中露出羡慕,但还是把荷包推了回去:“多谢,还是不要了。”

      “你身上有路资吗?”

      她摇头。

      “那你有钱吃饭吗?”

      还是摇头。

      “那为什么不要?”

      妫祯脸红了:“因为我……很穷,我还不起。”

      向峪大笑:“原来如此。赠你的,不用还。这点资费,我还是出得起的。”

      “那就更不能要了。”事实上,她除了抓鱼,身无一技之长,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个大问题。跳舞虽然是她的优势,但她死也不会去乐坊卖艺。

      “哪来那么多穷讲究?你们读书人啊,就是规矩多。”向峪不由分说塞给她:“这点钱财,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今天过后,这件事我就忘了,不需要你任何回报。如果你非要还,哪天等你攒够了再来找我。小兄弟,你听我一句,办事的时候,手头宽裕些,还是很有用的。”

      妫祯犹豫,想起自己囊中寥寥,有些不好意思:“多谢。”

      “我这些日子都在此处盘桓,你如果有什么事,不妨到前面的国人驿馆找我。我有马车,也可以给你用。”

      妫祯感激道:“多谢君子。”

      向峪道:“咱俩是朋友吧?何必叫得这么见外?”

      妫祯莞尔:“多谢你,向峪大哥。”

      “嗯,好!”向峪很满意,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妫祯。”

      “好名字,不过——似乎是个闺名。”

      妫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我……”

      向峪哈哈大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个姑娘,对吧?我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不好意思问而已。我猜想,你乔装改扮,又流落街头,想必是有了难处,不方便跟人说。”

      此人果然久经江湖,人情练达。他的态度又磊落大方,似乎并没有当她是位女子,而是一个投契的小兄弟。

      这一点让她倍觉温暖,又很有安全感,因为他让她想起了公子敬仲。

      要知道,逃亡的无数个夜晚,她不止一次思念阿兄,想到掉眼泪。如果没有公子敬仲,她恐怕撑不过去。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你小祯如何?”

      “好。”妫祯问,“向峪大哥,你此次来息国,所为何事?”

      “自然是做生意了。”

      “什么生意?”

      向峪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事你可先别告诉别人。我得了消息,听说息国有个匠人孙,发明了一种东西,又轻巧又锐利。这个匠人孙在一次比试中,本来技艺一般,竟然靠这件宝贝,胜了其他对手,一举夺魁。”

      妫祯越听越困惑:“所以你要去跟匠人孙比试吗?你只是个商人啊。”

      “当然不是。我找了匠人孙,是为了向他请教具体的做法。”

      “他告诉你了吗?”

      向峪伸出三根指头,神秘道:“我给了他足足三朋贝币,把他所有的宝贝全买下来了,并且他答应以后只为我一人锻造这种宝贝。当然了,我会另外付给他丰厚的报酬。”

      “到底是什么?”

      向峪嘿嘿一笑:“暂且容我保密。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我还是不明白,你要这件宝贝做什么?”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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