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歌》持尘

6、第六章

　　最后的情歌

　　09
　　车子拐进一个弯道口，漆黑的夜里，只路灯萧条地孤立着。
　　巷道口是一棵大树，几百岁的树龄，好几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成一个圈。
　　她叫他把车停在树底下，拉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之前，对他说：“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心生好奇，下车跟在她身后，走几步路却停了。他闹不明白她要干嘛。

　　只见她怀揣着那一沓厚厚的钱币，猫着腰到得那大树底下，随手拾起一根粗枝条，在一块石头底下刨了起来。
　　惨淡的光下，那瘦弱的肩膀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仿佛一个绝处求生的人，一颗不死的灵魂。
　　忽然的，他好似对她产生了一种新的感情。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不是单纯的，是复杂难解的，喉头一股子酸苦往上涌。
　　她是绝处求生，他何尝不是呢？

　　他看了会儿，掐灭烟，长腿迈开，来到她身后。
　　颀长身形挡住背后的光，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小鹿般清澈，他看的喉口一动，低头扫过她当宝贝似捧在怀里的铁皮罐子。
　　那罐子已看不出颜色，上面粘着一层土，脏兮兮的。她蹲身，罐子贴在膝盖上，吹去那层脏土。

　　“这是什么？”他挨着她蹲下，烟头倒插进土里。
　　她把铁皮罐子推到他眼前，“你看看。”
　　他伸手捞过，毫不费力打开，那一张张折叠整齐的钱币让他失了神，惊讶看着她。
　　她笑了笑，那笑里满是骄傲：“我存的，存够了就离开这儿。”她将今天新赚得的钱加入其中，一张张按压平了，再仔仔细细清点过一遍，这才收起罐子，轻轻一扣。
　　“啪嗒”清脆一声。

　　伴随着他的声音：“离开？去哪里？”
　　她将罐子重新埋入地底，一捧一捧的泥土覆盖上面。
　　他耐心看着她，等着她。

　　她歪着脑袋，将最后一抔土盖上，拍了拍手站起来，踏平，而后扬唇一笑，很憨的那种笑，似乎想起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去哪里我还没想好，一定是很远的地方，谁都找不到我。”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沉沉的天际，重复道，“谁都找不到。”
　　他捏紧了身侧的拳头又松开，不发一语，从土阶上跳下，往前跑了两步，突然转过身，看着她的方向。
　　她的身后是侧漏在树叶间隙间的点点灯光，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闪闪发亮。

　　她愣愣地看着他，很快地，也跟着跳下，跑到他面前来，嘴角是平常很难见到的笑意：“多谢你送我回来，我会永远记着今天的。”
　　“再见。”她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跑进巷弄里，直至消失。

　　这话听起来像在作别。他想。
　　风从空荡的巷道里吹来，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