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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缓缓归(四) ...

  •   我被库洛洛按在怀里急速奔跑。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并没有想象中强劲的冷风吹在我背上。我依然被高烧折磨得神志不清,只能把自己软趴趴的交给他,听着他逐渐急促起来的心跳,什么忙也帮不上。
      身后传来轰鸣声,音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飙升——换言之,什么东西在以可怕的速度向我们逼近。
      我撑着头睁眼,越过库洛洛的肩膀向后看,瞬间心中一凉:是摩托车!那些追兵居然在垃圾山上开摩托车!

      散落的追兵几乎以漫山遍野的架势向我们包抄过来,我看到那个醒目的大块头在后面径直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他身后跟着成扇形的追兵。
      库洛洛说是他把追兵引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妨碍我恨得牙痒痒!

      可想而知人是跑不过摩托车的。刺耳的刹车声,黑色的摩托车横在了我们的前路上,库洛洛视若不见地继续朝前冲去,直到前面的人举起枪,毫不犹豫地朝我们射来!
      库洛洛躲过了子弹,但这也证明对方把我们一并纳入了攻击范围。我紧张地攥紧他的衣服,浑身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眼前阵阵发黑。
      我们已经陷入了包围圈。

      追兵陆续赶上,他们似乎想捉活的,只是威胁性的拿枪点射,不断收缩包围圈,把那个大块头和我们向一处逼近。
      库洛洛抱着我向后退,直到和那个大块头只有一两米的距离。那家伙道:“他们认出你了。我们合作吧。”
      “好主意。”库洛洛的声音冰冷,不含任何情绪:“把他们杀光。”
      包围圈在收缩,库洛洛和那个大块头并不是漫无目地倒退,他们有意识地靠近身后一处隆起的垃圾山。
      库洛洛把我放在了垃圾山的山脚处,一台倒扣在地上的方形电视机上,弯腰摸了一下我的头。我垂落的余光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同时具现出血红的盗贼秘籍。
      库洛洛转身,手上的念书摊开,书页在飞快地翻动。他背对着我挡在我前面,同时说道:“等我一会儿。”
      对面十多米外,正对着他的七八个追兵在一瞬间化为了坚冰。
      枪声顿时化作狂风骤雨,喷射而来。
      对方发起了猛攻。

      我睁大眼看着他的背影,应该有无形的念张开,子弹在我们身前遇到屏障而落下。我抬手按住肿胀灼痛的喉咙,拼了命地撕扯声带,挤出一个低哑而破碎的词:“枪!”
      全然模糊不清的声音,下一秒,大量黑色的枪支如同火柴棍,噼里啪啦地掉落在我的脚边。
      我艰难地抽气,再想挤出一个字,却只有嘶嘶的哑声,什么也说不出了。
      但无论如何,对面的枪声已经少得多了。

      “请帮我照看一下。”那个大块头退到了我的身边,一只手平伸向我,那个小女孩像一只幼猫,蜷缩在他比蒲扇还大的手上。
      他另一只手举向前方,五根手指在不断地向前颤动,仿佛发射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伴随着如同机关枪般的鸣响。他手指对准的方向,冲上来的敌人鲜血四溅,成片的倒下,和被机枪扫射一样。
      我戒备而不善地看着他,那双眯缝眼里什么也看不出,兼具憨厚和凶悍的一张脸。我看了眼库洛洛专注战斗的背影,小心地把那个小女孩接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大块头很放心的转身,站开一点,举起双手,十指伸向前方,发动他的念能力——如同一个移动炮台,火力凶猛。
      即使厌恶防备于他把我们卷入了这样的危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作为暂时联手的同盟,他确实强得厉害。

      那个红裙子的小女孩被我放在了身边的电视机上,我碰到她满身都是冰凉的汗水,双眼紧闭,已经不省人事,但还是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不时发出细弱的哼唧。
      枪声震得我剧烈的耳鸣,没有库洛洛的怀抱,冷风很快将我吹得透了。太阳已经基本下山了,铅灰的暮色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冻成了一块摇摇欲碎的冰,但脸颊和额头又在冰凉的空气里烫的如同沸腾。
      即使在这样激烈紧张的战场上,我的头脑仍然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发蒙。身边的小女孩无意识地往我腿边缩,我伸手想要推开她,意识突然一顿恍惚,再回过神时不知道隔了多久。我的手还没落下,于是僵硬、轻柔的搭在了那个小东西的背上。

      颈后突然一凉,我几乎是同时手上用力,将那小女孩从电视机盖上推了出去,同时双腿在机箱上用力一蹬,身体向反方向弹射而出!
      一个敌人不知何时从垃圾山后面翻了过来,如同一只夜枭,朝我们直扑而下!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去看前面的库洛洛,被伊路米在超高压下训练出的身手已经先于一切做出了反应——
      从电视机上一跃而下,我单脚在地上一踩,整个人向上拔高跃起,双手成爪状,反扑向将落在地上的敌人。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反应迅速的在落地的同时,出拳当胸横扫,朝着我的头部击来。我左手向上,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关节扣动,瞬间锁死!
      他的力量太大,我感觉到腕骨咔嚓一声,有了裂痕。骨裂的疼痛没能让我停顿分毫,左手顺势下拉,同时右手仍然勾起如利爪,狠狠地抓向被我扣住手腕、被拽着向这边倾身的男人的双眼。
      这是伊路米交给我的第一课——在没有武器的时候,我的手指就是最尖利的武器!
      那个男人立刻做出反应,向后仰头,顺势上身后仰,借助身体的重量将手从我的手中挣脱,同时用手肘、膝盖向我攻击。
      我几乎不用低头看,只凭感觉,一脚踩在了他抬起的膝盖上,借势向上跃起。我的身体轻盈,平衡力很好,在上升的过程中右膝看准时机猛地击出,重重撞在那个男人的太阳穴上。
      瞬间致命!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的都没给我留出丝毫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在我已经杀死那个扑上来的男人、跃起到半空的时候,才浑浑噩噩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路米说的一点没错,我的身体比我的头脑靠谱得多。我突然感谢他每每毫不留情的把我逼到绝境,才逼出了此时我这样干脆利索的连贯攻击。
      真正战斗的时候,这就是生和死。

      落地以后,我看到脚边除了我杀死的男人尸体,还有另外的两具死尸,才知道除了第一个扑下来的,还有两个人也从后面进行了偷袭,只是被反应过来的库洛洛杀死了。
      我腿一软,重心不稳地落回地上,紧接着被库洛洛扯进怀里。他把我抱起来,视野一晃而过,我只看到近处散落了很多具尸体,和东倒西歪的摩托车。
      不对,外围还有更多棘手的敌人!锐声呼啸、杀机凛冽,天旋地转间,我直觉战斗尚未结束。
      然而剧烈的眩晕和头痛袭来,我的头一接触到库洛洛的肩膀,立刻眼皮一重,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消退,我只感觉到高烧中的麻木和迟钝。好像病的更厉害了,脸上高热得几乎失去知觉,我咽了口口水,嗓子里有一处肿块几乎将喉咙堵塞了,轻轻呼吸都牵动那处,疼得几乎炸裂。
      我痛苦地粗喘,感觉呼出的气息全是烫的。
      “没事了,没事了。”有人抱着我,不停抚摸着我的后脑给我安慰。
      是库洛洛。
      我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如有千钧重。我艰难地挪动脖子,仰起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睁开发烫的眼睛。
      晃动的暖光里,库洛洛也看着我。他嘴角抿起,看起来有点担心。我试着对他笑笑,想说我除了脸上烧得慌,其他倒没什么,但是嗓子疼得像刀割,只蠕动了一下嘴唇。
      库洛洛摸了摸我的脸,像一块温柔的冰。我恢复了一点力气,自己坐直起身子。回忆起之前的战斗,我先转动眼睛,把库洛洛上下看了一圈。
      “我没受伤。”他道。

      我看到我们坐在一处垃圾围成的圆圈里,我和库洛洛靠着身后半人多高的垃圾堆成的矮垛,对面的垃圾下面坐着那个大块头,他怀里抱着小女孩。
      在我们中间的空敞上,一堆易燃的垃圾被点燃,亮着彤彤的火光。
      我看着火光有些出神,库洛洛轻声对我道:“我们已经在二区了。”
      我下意识地朝四周看看,除了垃圾堆成的矮垛,更外面一概是黑暗,什么也不见。
      这样只有一点光芒驱散小块黑暗的环境让我有点瘆得慌,我往库洛洛身上靠了靠。
      他只穿着单薄的短袖,但身体接触面扩大,立刻从那边传来温暖。相反的我虽然裹着长袖的外套,但仍觉得很冷——之前出的汗浸湿衣服,又被冷风吹透,身上的凉气如同往毛孔里钻。
      我瑟缩一下,库洛洛立刻问:“冷?”
      我点头。同时伸手够了够火堆,但我们已经离的很近了。垃圾燃烧不仅发出刺鼻的味道,而且并不是很暖和,温度和火光一样,走不远就消散了。
      库洛洛把我抱起来,坐到他的腿上,然后从身后将我抱紧,使我的整个后背和他的胸膛紧贴。我觉得好受了点,妥帖的体温从他身上不断传来,仿佛挡住了我不断渗透寒气的毛孔。
      “现在呢?”库洛洛问。
      我点了下头,又摸了摸他合拢在我身前的手背,表示感谢。

      我这才注意到我之前骨裂的左手被用两块塑料片夹起来绑住了。肯定是库洛洛注意到,然后帮我处理了。
      我心中觉得酸酸的——这样的伤势,我之前在六区根本如同家常便饭,毕竟我力量太小,骨质又不够坚硬,对方力量稍微大一点,我无论攻击还是格挡,都很可能就这样骨裂,脆得像树杈一样。
      这样的伤,我自己后来都根本不处理,只等它自己好,没想到库洛洛却放在心上。
      “疼?”看到我一直盯着手腕看,库洛洛问道。
      我摇头,扭动一下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把夹板拆了。拆开以后,露出的手腕纤细,白皙光洁,之前骇人的淤血和肿块已经全然消退了。
      我又转了转手腕,拉过库洛洛的手,搭在手腕上让他摸一摸,示意已经好了。
      库洛洛细细地摸了我的手腕,没有说话。我觉得他的气息似乎有些不高兴,奇怪的转头看他,他亲了亲我的脸,说他没事。
      他的嘴唇干燥,我动了下涨疼欲裂的嗓子,也觉得有点渴,四处看看想要找水。

      视线看到对面的大块头坐在火堆前,红裙子的小女孩仰面躺在他怀里。大块头低头,小心地用一根手指探试小女孩的额头——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我看了他们几眼,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们还和他们在一起,又摆脱了追兵没有。不过库洛洛和我在一起,他没说,我也就不着急问。我还是急着找水。
      “找什么?”库洛洛问。
      我动动嘴唇,又在他手背上写了“水”。
      库洛洛从身后拿出一个瓶子,里面只有一个瓶底儿的水量,上方瓶子半腰有一个清晰的弹孔,边缘焦黑。
      “只有这么多了。”他道。伸出手指沿着弹孔以下,在塑料瓶子上划了一圈,就将塑料轻而易举的划开了,揭掉上半部分,剩下的就是一个浅浅的杯子。
      他把杯子举到我的嘴唇边,我只浅浅地沾了沾唇,没舍得喝。这也就是四五口的量。

      我按了按嗓子,看了库洛洛一眼,想要用言灵,他对我点点头。我狠下心想不怕疼地说出声来,没想到嗓子眼都疼得冒烟了,还是发不出声来,只有喉咙处挤出“咳咳”的气音,哑的吓人。
      我慌了,拼命用力又试了试——我真的失声了!
      这和今天早上在五区基地里的失声还不一样。那时我只是疼得张不开嘴,现在却是哑得明明动着嘴唇说着话,却没有声音。
      我回头,惊惶失措地看着库洛洛。他皱起眉,放下水按了按我的喉咙,又让我张开嘴,掐着我的下巴,对着火光仔细看了看。
      “里面肿得很厉害。”他说道。
      我眼泪都出来了,抓着他的手腕乱了方寸。我一身的本事全在嗓子上,嗓子废了说不出话,那我岂不是成了废物?
      “嘘,没事。”库洛洛反手抓住我的手,情绪稳定的安慰我。

      “是喉咙发炎了。”对面一直沉默的大块头突然道。
      我们一起看他,他抱着小女孩道:“之前美美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记得医生把她喉咙里的肿块割掉,慢慢就好了。”
      要割掉?!!我不由得又抓紧了库洛洛的手。
      库洛洛又看了看我的喉咙,在我希冀的目光里,他决定道:“再观察看看。之前玛奇也是这样,后来自己消肿了。还记得吗?你今天早上也说不出来,但是刚才又说了。所以再养两天没准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割掉。”
      我用力点了点头。

      库洛洛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掏出一板胶囊来,抠出其中一颗道:“现在吃药。”
      他把胶囊抵到我的唇边,火光晃动里,我看着那颗一半红、一半黄,里面还能看到小颗粒的退烧药,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一时竟发起呆来。
      库洛洛以为我不肯吃药,将胶囊往前送,捅开我虚合的嘴唇,轻轻撞到了我的牙上,同时道:“你乖乖的。”
      我回神,先无语了一下,然后才把已经半塞到我嘴里的胶囊含了进去。库洛洛递给我水,我小小地嘬了一口,直到够把胶囊送下去的量,和水吞了药。
      又浅浅地喝了口水,我舔舔嘴唇,不肯喝了,把杯子推给库洛洛,让他喝。
      库洛洛还没喝,对面那大块头道:“你们能不能把水和药分一点给美美?”

      我一怔,不大高兴地转过头去看着他们。药是无所谓,可是水就这么一点了,库洛洛都还没喝。
      但是看到那么小的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我又感到没法拒绝。我们距离并不远,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已经不再发红而是惨白了——这就很糟糕。
      生命的脆弱,我们都清楚。
      “拜托你们。”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大块头诚恳地道,近乎恳求。

      可是……我转回头看看浅浅的一点水,库洛洛都还没喝。
      如果是我的水,我肯定给她,但这是库洛洛的水,我就不舍得了。
      他嘴唇都干裂了。
      我难以决定的看向库洛洛,库洛洛反而无所谓,垂眸笑了笑,对我道:“给他们吧。”
      库洛洛的决定暗合我意,毕竟那是一条生命。但他松了口,我又觉得心疼了,不乐意地撅了噘嘴,才任由库洛洛把坐在他腿上的我挪到旁边,把水和药递给对面,又坐回来,把我重新抱到腿上。

      被库洛洛重新抱住,我又有点开心起来了。看到他干燥的嘴唇,我伸出手去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探身上前,把自己的嘴唇凑过去,轻轻地含住润了润,又用舌尖舔了舔。
      被我亲了嘴唇,库洛洛的身体都僵硬了。他的呼吸在那么近的距离喷到我脸上,眼睛还盯着我,我也觉得有些别扭。所以一等库洛洛的嘴唇变得湿润柔软,我立刻双手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撑,退了回去。
      看到库洛洛的嘴唇在火光里闪着晶亮的水光,我舔了下嘴唇,邀功似地看着他。
      库洛洛的表情却古怪得都有些呆滞了。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的,他好像还有点脸红。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遮住我的眼睛,低声地、不甚情愿地道:“真是的,你每次发烧都来这一出。”
      我在他手掌下面不解地歪了歪头,被他挡住视线有些不舒服,就扒下他的手掌,仔细看了看他,在他掌心写道:害羞?
      库洛洛眼神一晃,这回我明显看到,他的脸慢慢变红了。
      库洛洛真可爱!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然后低头在他掌心写道:别害羞。因为是库洛洛,所以没关系。
      库洛洛一怔,我以为他还不理解,迫切地想要把我的心情传递给他。于是我伸手抱住他,整个人贴近他怀里,亲密地揽住他的脖子,抚摸他脆弱的后颈。
      你看,我们这么亲近,所以我愿意用我能想到的办法,让你觉得舒服。
      我喝了水,就该像你也喝了。

      不过亲嘴唇感觉是怪怪的,似乎太近了。
      ……还是亲脸颊好。
      我抱着库洛洛,软软地想道。

      库洛洛放到身体两侧的手又重新搭上来,抱住了我。
      他的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的头枕着他的一样。
      “我们已经进入二区,”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追兵没有了,明天起来就可以找到飞坦他们。”
      他说完,拍了拍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现在,你该睡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缓缓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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