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都广建木

3、第三章分娩

　　帝国传统，除非孩子父母是夫妻，又都是氓庶，或是孩子父亲是贵族，而其母是氓庶，不然在双方地位处于同一阶级时孩子的抚养权上母亲有优先权，孩子继承母亲的姓氏，父亲若想要孩子的抚养权，要么成婚要么母亲自愿让出抚养权。

　　芕若是愿意让出抚养权，那么这个孩子便可以继承圉的姓氏，他对他这一脉的先祖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圉的选择是接受这个孩子。
　　至于孩子不一定健健康康的，圉对自己和芕很有信心，看看自己，再看看芕，没一个身娇体弱的，肯定会给孩子的体质加分。哪怕真的倒霉生了个体弱的，后天养得精细一些也是能活的，何况孩子它母亲还是巫医。这么好的条件，圉不认为自己会养不活一个孩子。

　　十月怀胎，孩子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但养孩子需要准备的东西却是赶紧置办了，不然真等孩子生下来却什么都没置办好....圉一点都不怀疑芕能改主意。

　　不过，养孩子需要什么东西？
　　对此，不论是芕还是圉都表示懵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完全没经验。

　　所幸，圉的街坊邻居里有生产过的，而芕有医术，哪怕不知道怎么养，知道哪些对婴儿不好也行，做为一名巫医，芕精通医道各个领域，其中自然包括儿医。

　　需要尿布，用旧衣服剪裁最合适，一来省钱，二来旧衣服比较柔软，不会伤了婴孩的皮肤。对此芕要求旧衣服裁制的尿布必须放沸水里煮过，再暴晒过才能给孩子用。

　　虽然不论是布料还是放沸水里煮了才能用都一点不省钱，但圉都一一照办了，听医者的总没错。

　　然后就没什么需要的了，但这是正常富裕家庭养孩子的情况，因为很多东西本就有，不需要准备，但圉，他至少还得解决孩子口粮问题。

　　芕表示不会养孩子，母乳喂养，没空。

　　圉只能找周围快生孩子的妇人商量能不能多奶个孩子，不白奶，他会多弄些好吃好喝的给妇人让她能够多些乳汁。

　　准备孩子需要的用物时还不能忘了孕妇，孕妇时养得如何对胎儿的发育可是很重要的。

　　芕无语的发现圉居然每天都给自己送吃的，野鱼汤、野雉汤、野鸭肉羹、野羊肉羹.....每顿都是野味的肉，分量还足。

　　圉初时还看在圉到底是孩子亲爹加未来抚养者的份上每次都给面子的吃完，但随着圉天天不落，分量也越来越足，她的体重一路飙升后芕便不是那么想吃了，有点手痒想揍圉，神庙并未亏待她，因着她是孕妇，伙食也额外做了更好的调整。

　　求生欲极强的圉表示：你也说了，你喝过药，孩子不一定健康，现在当然要多补补，尽量弥补那碗药的伤害。而且，我都没让你多休息，只是让你多补点而已，你怎么能如此无理取闹？

　　芕：“....”
　　她，还真理亏。
　　神庙的巫医也是城中与四郊的人生病时寻求帮助的对像，芕的医术好，找的病人自然也多。病人本来就多，芕还经常义诊，义诊时用的药材多是自己有空从山里采的....也就她身体好，武力高，不然这么搞，早该吃不消了。

　　芕是磨着牙配合着圉每日提供的孕妇餐的。

　　也不知是否圉的孕妇餐真的有用，还是芕本身的身体好，因而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后便很是活跃，活跃得让芕都有点后悔了。

　　不分白天的伸伸胳膊蹬蹬腿，闹得芕晚上睡不好，白天无精打采。

　　哪怕圉很高兴崽如此活泼看着芕阴沉的表情也不敢表现得过于高兴，只能趁着芕心情不是那么差的时候摸两下芕的肚子，若正好赶上崽伸胳膊蹬腿向自己打招呼，圉能乐呵一整日，见人就跟人说自己要当父亲了。

　　在芕的忍耐达到极限之前崽终于发动了。
　　芕的身体很好，正常情况下生孩子不可能差，但....这只崽死活生不下来，难产了，难产原因？小崽个头太大，宫口无法容纳它通过。

　　芕：“....剖腹。”
　　接生的巫医：“啊？”
　　芕道：“我说剖腹，我屋里有剖腹的工具。”

　　芕的屋里岂止有剖腹的工具，那根本就是一整套凌迟的工具，各种型号的刀子，用精铁打造，又轻又薄，一柄赛一柄的锋利。

　　剖孕妇肚子这种事，可不就是开膛剖腹吗？不管对活人还是死人这么做都是很过分的事，尤其是前者，那是杀人。

　　尽管因为芕这情况不这么做崽就死定了，接生的巫医不得不听从芕的命令拿起了一柄柳叶薄刃，然而对于应该怎么做，完全一脸懵逼，芕不得不打起精神指点应该从哪下刀取出崽，然后又如何缝合。

　　拿什么缝合？工具箱里不是有线吗？拿那线缝合。

　　孩子终于取出来，伤口也歪歪扭扭的缝上了，芕已经累得连看一眼孩子的心思都没有，就想睡觉，睡上三天三夜，谁敢打扰她睡觉她就跟谁拼命。这世间不会有哪个孕妇比她更倒霉了，难产剖腹不说，还要自己指挥另一个巫医怎么给自己开膛剖腹，一点错误都不能有，有一点问题那搭上的就是自己的命。

　　母亲不想看孩子，孩子自然在收拾好后被抱给了外面等得胆战心惊脑补各种难产的圉，得知母女平安，圉的一颗心总算是咽回了胸腔里。

　　接过孩子一看，分量真沉。“挺沉的，沉点好，壮实，不易夭折。”

　　圉说着忍不住低头在小家伙又皱又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他的孩子。

　　巫医语气颇为复杂的道：“是啊，六斤十一两。”

　　一只崽顶的上两三只崽的体重了，也不知这新手父母究竟补了多少以至于不得不剖开肚子才能取出孩子。

　　剖腹全程她脑子都是空的，芕说什么就做什么，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圉尴尬不已，他也没想到补过头会这样，只见过补得不够生下死胎和孕妇体力太差导致一尸两命的，但婴儿补得太大生不出来，只此一例。

　　“芕身体怎么样？”圉担心的问，尽管因为不懂医术而不被允许进去添乱，但他又不是瞎子聋子。

　　“没事，睡着了。”巫医更恍惚了。
　　她剖开了一个人的肚子，还拿线像缝衣服一样将伤口给缝了起来，然后那个人还没死，很正常的睡着了，听着就跟白日梦似的。

　　孕妇产后是要坐月子的，不然很容易落下后遗症。

　　芕的身体，哪怕原本不需要坐月子，肚子上割了那么一道伤口后，不需要也需要了。

　　婴儿则是因为太过脆弱不宜见风，陪着坐月子最稳妥，因而崽生下来还得在芕身边陪睡一个月。

　　这个看着格外壮实的崽与芕很像，都有着一头浓密的卷发，不过不是褐色的，随了圉的炭黑发色，倒是眼珠子的颜色很浅，至于容貌....整个一皱皮猴子，谁能看得出美丑？但圉觉得自己生得不差，芕又那么好看，卷毛崽长开以后一定也特别好看。

　　芕靠在垫得高高的软枕上用着肉羹，哪怕用餐也只有手在移动位置，躯体却是纹丝不动——一旦动了就会牵动腹部伤口，连进食都得小心翼翼的。

　　圉拿煮热了的羊奶喂着卷毛崽，小崽的胃口很好，哪怕芕在月子里不介意母乳喂养她也吃不饱，完全不够吃，饿得嗷嗷哭，圉只得弄了新鲜的羊乳一滴一滴滴她嘴里喂她。

　　芕忽问：“孩子叫什么？”
　　“乔。”圉回道。“乔木的乔，希望她以后像乔木一样坚韧强大，无惧风吹雨打。”

　　人族起名素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

　　以名生为信，以德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取于父为类。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隐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币。

　　虽然也不乏不按传统随便取的，但在意的孩子都是认真取名。

　　信指以孩子出生时的某些特征命名，这既包括孩子的生理特征，也包括出生前后的特殊状况，举个例子就好像卷毛这种情况，因为是难产，所以还可以起名为寤生（意为难产）的。但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含义也不好，圉果断拒绝。

　　义是指用美好的文字命名，在名字中寄予希望，但圉和芕对这孩子没什么远大的希望，平安健康即可；

　　象是指用相似的事物命名，具体就是借用与孩子所拥有特征相似的事物来命名，典型例子如当今赫胥君侯，名黑臀，原因是生下来时屁股很黑。但卷毛，该叫它卷毛还是胖，还是肥？感觉不管哪个都是跟崽有仇。

　　假是指借用事物的名称来取名，举个例子，人族起名的常用字有“臼”这个字，原因是因为舂米的臼象征坚实不坏，而且这东西还可以与农业丰收相联系，寓意好。

　　类是指用与父亲相关的字来取名，比如王有个儿子，和他同日生的，因而起名为同。

　　还有卜卦看看未来再起个应景的名字，以前有位君侯得了个女儿，高兴的请贞巫卜算未来起名，然后....这个女儿未来会做妾，因而起名为妾。大抵也因着这个倒霉例子，很多君侯和贵族再有了孩子起名时都不怎么爱叫贞巫卜卦了。

　　史书没写那位君侯心情如何，但估摸着掐死贞巫的心怕都有。毕竟，不是每个君侯的孩子出生都能享受到贞巫专门卜名的待遇，能够享到这个待遇不是地位高就是很得君侯喜爱。

　　卜卦起名，若是卜到个不错的寓意还好，若是卜到个类似那位君侯的女儿倒霉催卦象....哪个当父母的受得了？

　　这么一算，乔这个名字还不错，乔木高大且枝繁叶茂，也代表栋梁，寓意很好。

　　芕道：“这名字倒是不错，你很会取名。”

　　圉不好意思说这名字不是他起的，是他提着一只肥鸡请一位教人识字的私学先生取的，换了十几个名字不是被寓意不好就是被挑剔不好听以至于那位先生都后悔收下那只肥鸡。

　　乔这个名字是先生问过了圉对孩子有什么期望后想了好几个名字都被挑剔后想出来的。

　　圉希望这孩子日后成为人中龙凤，出人头地。

　　乔这个名字正合适，还好听。

　　卷毛还不能睁开眼睛，因而不懂两个大人在讨论什么，只是努力的吞咽着滴进自己嘴里的羊乳。

　　为了不牵动伤口，芕也吃得很慢，卷毛因着只会下意识的吞咽，进食也很慢，饶是如此，当卷毛打了个奶嗝表示吃饱了时芕仍未吃完。

　　吃饱了便犯困，圉稍微哄了两下卷毛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