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遇的那几年》陆斑

20、第 20 章

　　傍晚过后，左晏要赴李赞逸的约。
　　Free Garden音乐酒吧。
　　左晏一边好奇李赞逸为什么要来他以前驻唱的酒吧，一边盘算着怎么开口问戚戚的事情，另一边，还为今晚的约会兴奋着。
　　走进来以后，发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不过时隔两三月，却好像久违的故地重现，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音乐还是那么悠扬，灯光还是如大海一般清透的蓝色。
　　左晏四处走了一圈，没有看到李赞逸的身影。于是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刚要拨出去的时候，他的短信发了过来，‘舞台正前方有位子，在那等我！’
　　左晏走到舞台正前方坐了下来，四处张望，还是没有发现李赞逸。
　　音乐戛然而止，整个空间的主灯全部熄灭。人们吓了一跳，纷纷打开手机照明议论着这是怎么回事。
　　几秒钟后，聚光灯打在舞台上，人们看向舞台中央。
　　音乐响起，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当李赞逸出现在舞台上，掌声、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左晏看着李赞逸情深的眼眶，在悠扬的歌声里凝望着自己，身体里血液被不断的加温。世界上最热烈的爱恋，是不是也不过如此？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会不会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顶点，他开始向她靠近，升温的血液就快要沸腾出来。
　　终于，李赞逸带着耀眼的光环走到了她的身边，他拉起她，两人在聚光灯下，交汇的眼神就快让彼此融化。
　　……
　　总像是一场梦境，左晏在恍惚中，被李赞逸牵着手，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寒冷的城市冬夜，也像天堂般温暖明媚。
　　李赞逸带着左晏到了美食广场，找到一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让左晏坐下，放下外套和背包跑去搜罗美食。
　　左晏望着李赞逸的背影，依旧沉醉在他刚刚梦幻般的示爱中。转头看向窗外，天旋地转。被幸福撞晕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条短信声传来，李赞逸将手机压在了背包下面。她拿起手机，看到信息发件人是一个女生的名字。一瞬间，沸腾的情绪被僵住，心开始往下沉。她知道她该冷静，也知道她不该看他的手机。可是，一个女生在深夜给他发信息代表着什么？就好像有一个魔鬼趴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劝诱她说：看吧……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在这个时间发信息给他……想看就看吧……很想看……到底是谁……里面是什么内容……
　　左晏看李赞逸还在很远处，一个冲动的念头之间就按下了读取键。一个叫甄莹娴的人说，‘赞逸！听说你又有新女朋友了，是不是把我这个旧人忘到脑后了？你是又回freegarden继续唱歌吗？还是……’
　　左晏心惊肉跳，好像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荒诞无稽。她总是觉得，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无端飞来横祸，究竟是谁给了这些贱人这种权利！
　　左晏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下回复键，敲下了几个字，‘以后不要再联系我。’发送完之后她快速的将这两条对话信息删除。
　　看了他的一条短信，又开始想看第二条、第三条，甚至他手机里所有的内容。
　　李赞逸手机里存储的短信多到一直都拉不到底，她点开最近的几条，发信人有男生有女生。忽然，戚戚的名字赫然的闯入了她的视线。她点开来看，李赞逸竟然发了十几条短信给戚戚，‘你到底在哪？’‘为什么不回复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而最终戚戚只回复了一条信息，‘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永远抹不去的一天。’
　　左晏查看信息收发的时间，是夏至美生日的那天。那天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她越想越怕，也根本理不出头绪，她该直截了当的问他吗？
　　她捂住胸口，好像胸口被凿出了一个洞，冷风不停的往里闯。
　　李赞逸将满满两大托盘的美食和小吃放到了左晏的面前，却发现左晏面色苍白，他不会了解，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的内心经历着怎样的纠结。
　　爱情或许是所有情感中最脆弱的一种，没有亲情里血缘维系的牢固，也无法像友情那样平淡如水，外人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带来伤害。
　　他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这些天……”她欲言又止，“先吃东西吧！”
　　她大口的吃起了眼前的东西，想用食物来堵一堵心口的那片空洞，至少她要先稳住手心的颤抖。
　　他有些担心，怕她真的哪里不舒服，“究竟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忍耐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这种问题，“你……现在和我在一起，那你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你都处理干净了吗？”
　　“女朋友？……你说谁？”
　　她的情绪变的激动，“多到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
　　“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不觉得你应该在我开口问你之前先跟我讲清楚吗？”
　　他被问的一头雾水，“我该和你说什么？”
　　她将筷子扔到桌子上，“那好！我问你……你和戚戚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明白过来，戚戚和她住同一间宿舍，所以她很可能知道关于戚戚对他的感情，“原来是这个？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大概那天因为你走的早，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至美生日那天吗？”
　　“对！”
　　“我当然知道，她那都是自找的！”
　　她本想说更难听的话，想借着替夏至美说话的表象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他有些吃惊，以为她真的知道当天戚戚所遭遇的事情，“你怎么这样说？”
　　“那我该怎么说？她因为和至美合不来，就故意贴着江远萧弄出那么一副样子，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你是觉得我该赞美她的行为吗？”
　　“我没有说戚戚是对的……”他有些无奈，毕竟他不知道那天戚戚是不是平安无事的回了家，“算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了！”
　　她极力的说服自己，毕竟戚戚是他的前女友，分了手还维护着戚戚只能说明他的人品很好，除了这点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她不该纠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可是，戚戚和李赞逸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差一点就要问出来，可是她害怕听到任何答案。如果他承认了，那她会崩溃甚至发疯，如果他不承认，她还会怀疑他是不是在说谎。这个问题似乎变的毫无意义了。
　　她试着挤出一丝微笑。
　　他的手机又响了一下，是甄莹娴发来的短信，‘你吃错药了？不至于这样吧？心性大变？哪天有空？出来聚一聚！’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条信息又是那个女人不甘心他那样的回复才发过来的，怒火再次将她想要平静的情绪燃烧起来，“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她把手里的勺子砸向桌面，怒吼一声，引来周围的人纷纷向她看了过来。
　　他愣在那里，不敢相信她会突然这么暴躁，心里一阵莫名其妙，“左晏？”
　　左晏继续吼道，“怎么？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微皱眉头，脸色有些暗沉，低着声音说，“你先冷静一下！大家都在看我们！”
　　他越是平静她就越想发疯。她想，他的不反抗，就是对自己错误的默认。她接着喊，“你要是怕丢人，就不要做龌龊的事！”
　　他拿起她的外套和背包，然后拉着她走出了众人关注的视线。
　　外面寒风凛冽，这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节。
　　她的情绪越发激动，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说，“把手机给我！”
　　他没有迟疑，顺手就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了她。
　　左晏翻看最新的一条信息，果然是那个叫甄莹娴的女生发来的。她指着信息问他，“这条信息怎么回事？她是谁？”
　　“甄莹娴？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怎么了？”
　　她在疯狂的边缘徘徊着，就连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女生的名字都会让她嫉妒的发疯，“高中同学？只有这么简单吗？我们虽然在一起不过几天的时间，但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很深，你居然还要这样对我！”
　　“我真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就是因为她发了一条信息给我你就这么生气吗？”
　　“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他无奈的摇摇头，“你怎么总是有这样的误会，我哪来那么多女朋友？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她迟疑了一下，“刚刚你去点餐的时候她就发了一条短信来，我打开看了，说你有了新人忘旧人，我一气之下，叫她不要再联系你！所以她又发了这条信息来！这样你还有话说吗？”
　　“她那样说根本不代表什么，只是一句玩笑，至美也认识她的！你可以去问至美，况且甄莹娴她有男朋友的！”
　　“我不相信！”左晏歇斯底里，她心里认定了那个甄莹娴就是李赞逸的旧情人，面对他的否认，她只认为他是在抵赖和欺骗。
　　“左晏，你先平复一下情绪，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他扶着她的双肩，看到她哭了，眼泪整颗整颗的坠落。即便他没做错什么，也忽然觉得内疚。
　　她哭到忍不住声音，在寒风肆意的街道上大声的哭了起来。他紧紧抱住她，她越是挣扎，他就抱的越紧。
　　她认为，他的照单全收是因为他的心虚和愧疚，越是这样想，她越是疯狂的觉得委屈。
　　哭，总是会累的。她渐渐收住眼泪，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她找了一个安静且稍微灰暗的角落坐了下来。
　　李赞逸端了一杯热柠檬姜茶和一杯热黑咖啡、两份三明治走过来，他将一份三明治和柠檬姜茶放到她面前，“刚才在外面冻坏了，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她低下头嗅着生姜和柠檬混合的香气，暖暖的、浓浓的。她不说话，在等着他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他将手机按下免提，然后拨给了甄莹娴。
　　她看着手机屏幕，听着电话连接的声音，心怦怦直跳。这也许是最直接的解释方式，如果她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能凭感觉判断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左晏竖起了全身的汗毛。
　　“李赞逸！你到底怎么回事？要和我绝交是不是！”
　　甄莹娴风风火火的气势着实让左晏吃了一惊，这么温柔的名字该有一副宁静的声线才吻合一些。
　　“你乱发什么信息，我女朋友都误会了！”
　　他假装生气，但是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误会什么？我发了什么……忘了旧人？她看见了？哎呀！那你解释一下不就完了吗？你至于要和我绝交吗？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胸狭窄的？”
　　“我那是开玩笑的！”
　　他承认那条信息是他自己发的，左晏听着，忽然心生歉意和感激。
　　“那不行，我都当真了！心灵受到创伤了！你得请客，哪天我带上我们家那位，你带上你的新人，再叫上夏至美那两个，一起聚一聚嘛？都新年了！”
　　“没问题，你们定时间吧！”
　　“你代我跟你女朋友说声对不起啊！等见面的时候我当面和她道歉，但愿她性情温柔没有折磨你……哈哈哈……”
　　甄莹娴那电话那头爽朗的笑了起来。
　　至此，左晏明白了原来这真的是一场误会。
　　李赞逸挂了电话，轻轻的问，“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她不明白在她狰狞和咆哮的时候，他怎么也能依旧那样淡然？愤恨被一扫而空，她虽然知道他的性情温和，但是，温和到这种程度是她没有想到的。想到自己又臭又脏的脾气，她有些愧疚。
　　第一次，她想，也许她该改一改自己的暴躁。
　　望着他喝咖啡的样子，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眼泪竟然不自觉的流下来。
　　爱情大概就是，看着所爱的人，都能感动到流出泪来。总是想着能为他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他送她回家，在她家的楼下，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左晏挂着满脸的幸福走进家门。
　　已经是深夜。
　　左晏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沙发虽然很陈旧，但坐起来还是很舒服。
　　窗外的路灯散出昏黄的光。
　　母亲从房间走出来打开客厅的灯。她穿着睡衣，右手一直拍打着左边的肩膀，一双黑眼圈里满是疲惫。
　　“你谈恋爱了？”
　　母亲的语气和这寒冬一样冰冷。
　　左晏收住兴奋的表情，“没有！”
　　“我刚刚看见你在楼下和一个男孩子……”
　　“那干嘛还多余问一句！”
　　“他是谁？”
　　“和我一个学校的。”
　　“他父母是做什么？”
　　“不知道。”
　　“看着你和他走的很近，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些天你天天回来这么晚就是和他约会是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的生活了？”
　　“我在问你话！别总是往别的地方扯？”
　　“你有什么资格挑剔人家父母是做什么的？我还怕人家父母问他我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呢！你居然还好意思问的出口！”
　　“马上和他断了！我是为你好，没什么问的出口问不出口的！”
　　左晏觉得母亲说这样的话就像拿着一把刀砍向自己一样，“断了？凭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刚刚看见他站在路口打不到车的样子，如果他像江远萧那样开着跑车离开，你今天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对！如果是江远萧，我不反对你们来往，因为江远萧从人品到家庭条件都无可挑剔，可那个男的是什么东西？他要真的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天天带你玩到这么晚才回家，知不知道女孩子要懂得洁身自爱啊？”
　　左晏还是没有学会忍耐，朝母亲大吼道，“你不要再说了！你就是因为脑袋里都是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才会这样想我们，他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好的人，至少他对我是这样的！”
　　“你鬼迷心窍了？好能好几时？女人这一辈子，一步都不能走错，尤其是恋爱结婚的问题！”
　　左晏鄙夷的笑了一声，“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喜欢他喜欢很久了，我们没有上过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男朋友？那些都是一时新鲜，时间长了，男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趁太晚之前，和他断了！”
　　“已经太晚了！”
　　“我决不能让你重走我的人生路，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决不能看你往火坑里跳！”
　　“什么叫火坑？没有钱就是火坑？”
　　“对！”
　　“亏你说的出口？什么男人都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一个母亲，应该时时刻刻告诉她的孩子这个世界是有很多美好的，而你却在这里扼杀我对这个世界的期望！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这个世界有很多至死不渝的爱情，有很多好男人！只是你不够幸运没有碰到，但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悲剧就全盘否定别人的幸福，你这样做会为你惨淡的人生找到一点平衡吗？”
　　“我在你这个年纪就认识了你爸爸，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就是我的全世界，他也是那么爱我，我觉得我的人生再也不需要其他的什么。那时候你外公外婆因为他家里穷不答应，我居然因为他们反对心里怨恨他们！看你这个样子，我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时候，我也相信，我会和你爸爸可以白头到老。”
　　“他和爸不一样！别拿他和一个负心人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一样？”
　　“妈！爸犯了错是无可争辩的！但你有没有想过，爸之所以会那样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做的不够好？……我今天反省了很久，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开始我只是以为我的家庭出身不好，所以我想尽了办法到电视台做实习记者，后来我发现，我不只是条件上配不上他，我的精神世界也一贫如洗。和他在一起，我总是看见自己的不足，总是想变的更好，我第一次想……想要让自己变的更加温和，我想拔掉我身上的刺，包括对你……我不想再争吵了，早点睡吧！”
　　左晏原本凌厉的眼神和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道理永远比不上现实的残酷。你要保护好自己，别被任何人牵绊住，更不要认为他就是整个世界，因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把一个女人当做是全世界，等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在他眼里不如他对于你那么重要的时候，你会受伤，然后对这世界开始失望。”
　　“如果人心那么容易左右，世界上就没有悲剧了。”
　　“你……刚刚说去电视台实习是怎么回事？”
　　“找了份兼职工作而已。”
　　……
　　左晏试着对母亲多一些耐心，虽然她的态度和表情都还没有什么改变，至少她想要做一些努力。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很别扭，也有一点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