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特摄]真剑之魂》罪犬

19、外道外道（二）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的天气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草坪上，周围平静而安稳让人昏昏欲睡，就算要说点什么也会变得难以说出口，就只想这样安静地睡一觉，在这样阳光下，让全身上下都变得温暖起来而已。

　　面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太过温柔了。他在这样的阳光下，笑着说：“非常非常，非常……谢谢。”

　　本来想要说的话，天空寺尊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外道是歧途，是背离正道、截然相反，就算随着时光磨砺也不会衰减半分的执念。在外道上渐行歧途的，即将倒下，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释怀。求之不得，生而皆苦，所谓外道，从一开始就只是让人感到悲伤的东西。

　　“你还会感到悲伤吗？”天空寺尊忽然问。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蠢，但无论如何他都想要问出口。昏昏欲睡晒太阳的海堂忽然坐了起来，他望着远处的风景思考了一会儿，转过头笑着说：“大概不算悲伤，因为就只剩下我最后一个人了，想要悲伤也不知道应该对谁说，嘛，算啦。”

　　天空寺尊很久没有说出话来，他盯着自己手中的车票，过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你的同伴，无论如何都在担心着你”天空寺尊认真说，“就算不再是人类，就算堕入外道，就算轮回转世，就算已经死去再也无法回来，他们都永远不会真的背离同伴。如果说人的记忆构成了时间，那么，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真的消失。”

　　海堂看着天空寺尊，他大概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是嘴边的笑容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能够维持下去。他转过头望着远处、望着天空，望着这个世界值得留恋的一切。想要说的话已经无法说出口了，想要表达的话也无法表达出。

　　从过去一直蹒跚走到如今的他，一直一直在向人告别。他向很多人说了再见，憎恨的人，背叛他的人，爱着的人，还有爱着他的人，很多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就算真的抓住了，有一天这些东西也会全部消失的。

　　但就算痛苦也不能忘记，就算痛苦也无法忘记。因为最后剩下的只有他一个人了，所以他才更加应该记住这些人。虽然痛苦万分，到了深夜这些记忆就不断不断折磨着他，但如果被留下来的最后一个人也忘记了这些，那么总有一天，曾经发生的这些事情也会消失，再也不会被人提及，再也不会被人想起。

　　身为人的过去，还有渐行歧途的自己。

　　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无论如何都要斩断自己身为人类的心，还有身为人类的过去。就只是这样作为见证者，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的那些人，永远永远这样徘徊在外道的罅隙中，直到真正放下所有事情的时候，才微笑着结束作为最后一人的过去。

　　所以、所以——

　　“谢谢你”海堂直也对他微笑，“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作为见证，对我来说也意义非凡。谢谢你，非常。”

　　他的身形在不断变化，黄昏笼罩中，身体逐渐剥离，露出怪物的身躯来。

　　为人的过去逐渐分离，眷恋着这个世界的心，眷恋着过去的一切，不舍，还有保留下来对于过去的记忆，所有身为人的痛苦和身为人的证据，全部化为了他手中的刀。这把刀是他作为人类的全部，是他的过去，是他的外道，也是他从今以后的全部。

　　抛弃人类躯体的外道众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侧过头看着天空寺尊：“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就是腑破十臓了，人世艰险，望自珍重。”

　　天空寺尊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什么也无法做到，只有看着这个人抛弃身为人类的自己而已。就算再怎样绝望，这个人也无法真的舍弃所有的事情，他手中的刀就是身为人类的自己，是他的绝望，也是他的外道。

　　外道啊——

　　天空寺尊回去的时候，在Den-Liner上坐了很久。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人，拼尽全力想要回到过去，但是却什么事都无法做到。漂亮的乘务员端着咖啡不知道要不要给他，就连飞扬跋扈的HANA也安静了下来。

　　他最后也没有办法拯救这个人。但无论是十臓还是海堂，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第二次，外道即为外道，如果能够轻易割舍，那就算不上是外道了。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时旁边的男孩忽然说话了，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却显得很成熟，有着和外表绝不符的气质，“‘自己最后什么都没有拯救’，你是这样想的吧？”

　　天空寺尊看着那个小男孩，对方身形相当瘦弱，但却显得非常坚定。

　　“说不定，他并不需要你来拯救”对方将咖啡拿过来放在了尊的面前，“或者你能够在最后看着他舍弃为人的过去，对他来说已经是救赎了，你不是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感谢吗？”

　　“恩”天空寺尊这样回答。

　　“说起来，有个人从未来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小男孩笑起来非常温柔，就像真的见证了漫长时间一样，“‘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连接起人和人的心’，无论什么事，最终都能够完成的。”

　　天空寺尊把这句话默默记在心里，他笑着对小男孩说：“谢谢你。”

　　那究竟是从多久以后的未来传达到这里的话呢？究竟是谁要把这句话告诉他的呢？这些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想要告诉他这些的人，究竟是否是他期待的那个人呢？那个未来，究竟是怎样的未来呢？

　　大概是没有答案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天空寺尊看着对方，“我是天空寺尊，请问你的名字是？”

　　“良太郎”小男孩笑了起来，“我的名字，野上良太郎。”

　　尊回到原本世界的时候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在时间中穿梭的Den-Liner永远这样疾驰下去，停留在时间的砂砾之中，迎接或者向某人告别。

　　天空寺尊回去的时候，丈瑠刚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气，正坐在庭前赏月。天空寺尊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边坐下，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样子，他大概是见到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问我吗？”尊抬头问他。

　　年轻的志叶家主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想说的话，就算不告诉我也可以。”

　　尊摇了摇头。他说不出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就算回到过去，他也什么都没有能够做到。无论是作为“人”的海堂直也，还是舍弃所有又不愿放下任何事的腑破十臓，他没有能够拯救任何人，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这样看着而已。

　　这让他不免觉得有些疲惫，从内心最深处涌上来的疲惫。

　　“我什么都没有能够做到，明明有更多选择的，但是我却是都没有做”天空寺尊低下头，“这样的我很没用吧？”

　　志叶丈瑠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尊睁大了眼睛，但是随即又回应了这个拥抱。

　　在这样的月夜中，交换了这样的拥抱，就好像迄今为止所有的疲惫和自我否定都能够轻易烟消云散一样。

　　丈瑠比任何人都更加强大、丈瑠是丈瑠、丈瑠对他来说是最为特殊的存在，丈瑠是他信任着的丈瑠。

　　遥远的过去，遥远的未来。

　　只要有了这样的拥抱，仿佛就能够一直坚定地走下去，到达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什么都没有能够做到的他，从前无论怎样追逐都只能看到背影的丈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慢了脚步，站在了他的身边。

　　海堂有海堂的外道，太夫有太夫的外道，恸哭有恸哭的外道。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执念，丈瑠也有丈瑠的外道。丈瑠总是什么也不说，丈瑠总是非常压抑自己，丈瑠总是在他一眼就能够看到的地方，丈瑠总是毫不退缩地面对所有事情。

　　正因为有这样的丈瑠，所以他才更加要为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而努力。

　　沉浸在温暖的气氛中，就连刚才的悲伤也找不到了。在梦里，尊见到了一直以来的希冀，温暖遥远、总有一天，一定会实现的未来。

　　如果他也有外道这种东西的话，那一定是——

　　啊啊，早就应该明白的。

　　无论如何都想要达成的外道，正是因为这个外道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如今站在这里的他。

　　他的外道，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那么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的外道，即使知道未必会实现，最终也牢牢紧握的外道。

　　一定就是丈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