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真相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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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拿出了手机，点出了录音界面，当他把手机递给坂井透打算出去的时候，被对方拽住了袖口。
“能留下来吗？”坂井透请求般地仰视着他，抿了抿嘴唇。
“……如果你不会觉得麻烦的话。”火神大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这对父女还真是相像，尤其是面对真相时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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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大我和坂井政树的那一次见面是在坂井透刚恢复意识的那天晚上。火神大我在医院的走廊里遇到了徘徊的坂井政树，对方胡子拉碴，衬衫皱得厉害，眼珠布满着红血丝。
虽然对方那时并没有说话，但是从他坚定不移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来看，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那是个即便外表有些狼狈，仍然无法遮掩住温和气质的男人，他有着和坂井透非常相似的紫色眼睛。
他或许是……
“……你好。”对方冲着火神微微鞠了一躬。
即便是归国子女，对日本的礼节和敬语都不算掌握得很好，但火神也知道对方作为长辈对自己行这样的礼已经算是非常郑重的了。于是他连忙回礼：“你好。”
“透她……醒了吗？”对方问出口之后才意识过来自己并没有自我介绍，“啊，我是坂井政树……”
“你就是坂井的混蛋老爸吗？”火神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现在听到对方说出了名字，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种事情明明轮不到他来替坂井透出气的，就算眼前的这个人对坂井透造成了再怎么严重的伤害，这也不是他一个局外人能够轻易介入的事情。
不过道理虽然是这样讲，但火神大我并没有想要压抑自己的怒火。
只要看到眼前这个自称是坂井透父亲的男人，火神大我的脑海中就会再度浮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的模样，就会重新回想起当自己从坂井家的邻居那里听见她被救护车送走的那种绝望和无力。
——都是这家伙的错！
火神明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局外人，但他仍然无法忍耐要喷薄而出的愤怒与怨恨。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差一点就将自己的女儿杀死，是个杀死一百遍都不足惜的人渣。”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又道，“所以，即便她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和我相关的事情了，也请替我告诉她——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说着，坂井政树噗通一声，跪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得亏当时已经很晚了，走廊里没有其他人了，不然一定会被众人围观的。
火神大我凭借着身体的高大和力气，一把拽起了坂井政树的衣领，拎着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拐角，远离了坂井透的病房。现在坂井透还需要静养，他不想让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坂井透这么快就面临这样剧烈的刺激。
“要道歉去亲自向她道歉啊！”即便他们已经到了离病房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但为了不让坂井透察觉，火神大我压低了声音。
坂井政树只是闭上了眼睛：“我做不到，我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直到现在我都能想起她看我的那种像是看杀人犯的眼神……不管是道歉还是别的什么，现在的我出现在她面前本身就是对她的继续伤害。”
坂井的父亲说得没错，火神大我找不到话语来反驳，只得沉默了。
他能看得出坂井的父亲并不是纯粹的暴力犯，也能从他的言语表现之中找得出坂井透叙述中他曾经温柔的样子，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男人，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无辜的少女挥起拳头。
不光是肉·体上的伤害，他这个存在本身都会让坂井透不断想起痛苦的回忆，的确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更好。
“……那既然这样，你录音吧，如果她什么时候想见你了，我会把录音交给她，这样你也不用苦恼了吧？”火神说着，摸出了手机，“虽然你让我很火大，但是你毕竟是她的父亲……这样你不会还有意见了吧。”
坂井政树愣了愣，复而点头：“就这么做吧，劳你费心了。”
那个男人清了清嗓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已经开始录音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僵硬地开了口。
“透……不，现在的我应该没有那个资格这么称呼你了，对于我过去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我想要对你道歉。或许对于你来说，我的道歉什么都算不上，也只会让你想起痛苦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道歉，对不起……
接下来的生活，我会离你的生活远远的，去一个你找不到我的地方。你现在已经是结婚都合法的年纪了，也有相关的法律保护着你，想必接下来离开了只会带给你痛苦的我，这个凶手的你一定能过上更为幸福的生活吧。我已经向警方自首，也请求了监护权的转移，现在住的那套公寓也正在申请卖掉，所得的费用包括以前你母亲给你留下来的遗产，我都会委托警方代为转交给你，你以后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更加安全，不会被我找到的地方居住。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回来找你再对你做那种过分的事情。”
说完，坂井政树想要按下停止录音的按键，却被火神拦了下来。
“你还有事情没有说吧？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坂井她一直都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她不认识的人。”
面对火神直白的话语，坂井政树有些为难地摇了头：“不用了吧，她只要知道我是个混蛋就可以了，那些事情不用知道那么多……”
“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她作为受害者有明白一切的真相的权利吧！”火神说道。
“……我知道了。”
坂井政树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我是个害羞的人，你妈妈去得也早，你应该不知道我和你妈妈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我从以前开始就是个软弱的人，和你妈妈第一次说上话，是因为我大学入学考试落榜，打算卧轨自杀，你妈妈把我拉了回来给了我一巴掌。现在想起也是非常窝囊的初遇，但是你妈妈还是选择了留在这样没用的我身边。因为有她在，我做了人生最大的反抗，和家里断绝关系，和她结婚。
结婚之后的日子非常幸福，我们也有了你，但是你妈妈因为生病很快就离开了人世，我也因此一蹶不振。我或许应该在你母亲逝去的时候就随她而去的，如果没有了她，我就只是个无法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懦夫而已。但是当时想到你还这么小，我们当时的结合又不受到亲属祝福，没有别的能托付的人，于是我只能勉强自己继续活下来，努力工作照顾你。但是当你妈妈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支撑一个家庭是那么难的事情，工作和家里的双重压力让我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过了好久才渐渐适应过来，真是很没用的父亲啊。
你一直很懂事，我也以为我们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可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但是有一天，我工作上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我这个人没什么追求，但是在工作上的要求对于现在的学生来说或许太过严谨了。我在批阅作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女生原封不动地抄袭了网络上的另一篇学术著作，于是直接挂掉了她这一门课。她私底下有来找我求情，可我不能原谅这样的行为。或许现在的学生并不会认为平时作业抄一抄会有什么问题，但我觉得那是对学术的亵渎。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学生对学校高层告发我，说我故意挂掉了她的课，意图让她用身体来偿还，还为此在网络上随意找了一篇论文来替换她原本的作业。我才发现她在那次找我求情的时候，派了朋友蹲点拍下了我们的照片，当时我只以为她情绪激动才对我动手动脚，却没想到那从一开始便是个圈套。
很快，那个丑闻不胫而走。即便我平时自认人际关系还不错，但大家在知道那样的消息之后，甚至都没有来找我求证，反倒是纷纷和我拉开了距离，学生们也不再尊重我，甚至连他们的家长也对学校施压，让我离开学校。我一个人是无法击败流言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带着你搬离了原本居住的地区，来了一个跟以前毫无关系的新地方。连我和你妈妈原本一起打拼的家都无法留下来，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那段时间，我一直很消沉，不过我相信我仍然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那一天，我遇到了最糟糕的事情。家里的车出了毛病，送去检修，我难得乘了电车去上班。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却在下车的时候被两个女大学生抓住，执意说我是痴汉，要将我送去警局。当时，周围的人都在看我，我现在都无法忘记那种如同看垃圾一样的鄙视目光，慌张之下，我只能对他们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仍然没有人相信我。
是啊，和那些花一样的女孩子比起来，当然是我这样身强体壮的男人更加可疑了。我绝望了，在对方的示意下，我掏了钱和她们私了，恍惚地去学校上班。因为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我的教学也出现了很多漏洞，甚至在研讨会上出了大错，之后被领导训斥，还被威胁说要辞退我。懦弱的我没有承受住压力，崩溃了。
那一天……我第一次打你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你因为学园祭的事情留到学校留得很晚，我正好下了班去接你，但我看见了你被男生们簇拥着，聊天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诬陷我的女孩子们，开始害怕你会变得和她们一样，轻浮，而且像是恶魔一样……所以当你回家和我开心地说起学园祭后答应了同学的邀约，要一起出去玩，可能还会晚回家的时候，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扇了你一耳光。虽然后来我拼命地道歉，但我的心底却燃起了某种陌生的东西，驱使着我不断错下去。
暴力是会养成习惯的，刚开始只是巴掌，后来逐渐变成拳头，掐脖……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每当到了热血上头的时候，我都无法控制住自己。为什么你要怕我？明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你却要用这样害怕的陌生眼光看着我？诸如此类的想法让我变得越加疯狂。我知道我不能再错下去了，于是辞掉了那个时候的工作，带着你到了现在生活的地方，想着或许到了新的地方，我能够重新振作起来，改掉那个只会伤害你的毛病。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
我需要有人来阻止我，可每当我拿起电话想去自首的时候，总是懦弱地放弃，我本来就是那种懦夫啊，没有了你妈妈在，我什么都不是啊。对不起，我没有能控制住自己……后来，我偶然间发现了有个男孩子送你到家楼下，你们似乎聊得很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开心的你了，毕竟在我面前，你所流露出的只有恐惧和悲伤……我感到了妒忌也觉得我丧失了活下去的价值，所以，发生了那天，我最后悔的事情……
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因为这是完全不能原谅的事情，但请容许我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由衷祝愿你的幸福。
……再见了，透。”
说完，坂井政树果断地按下了结束录音的按钮，把手机颤抖着还给了火神大我。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好像完全丧失了光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呼一口气。
“……都结束了。”他自嘲般勾了勾唇角，抬头对火神郑重地说，“那孩子，今后还多需要你照顾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完了这一番真相之后，火神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尽管他仍然很讨厌这个将坂井透从里到外都伤遍的男人，也觉得他的懦弱造成了这一系列的悲剧，但又忍不住觉得他很可怜。
他的生活里全都是梦想，但他却并不是不知道世间的常态——不是每个人都能和JUMP系的男主角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笑一笑，像是小强一样站起来，不为阴暗所影响的。
火神愣了愣，低声开口道：“……火神大我。”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有你在，她……应该能够重新再振作起来。”
话音刚落，坂井政树对火神大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走。
火神大我看见了有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警察的男人从另一个角落里走出来，带走了他。
少年紧握着手里的手机，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真相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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