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喜欢你 ...
-
10
坂井透那个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即便以前也曾感受过被痛殴的难受感觉，却从未有过今天这样浑身的力气都在逐渐被抽空，连身体都无法控制的无力感。
她要死了啊。
就要和这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被打的日常告别了，终于能卸下身上心里所有的包袱，好好睡一觉了。
至此，坂井透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解脱，身体虽然不能动弹，可她却觉得轻飘飘的，仿佛只要有人在她面前轻轻说句话都能让她飘到空中去。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应该毫无留恋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后悔了。
还没有和火神同学道歉，跟他说对不起，这段时间因为她的关系，他多了好多好多的麻烦。
还没有和火神同学道谢，告诉他，谢谢他的陪伴，让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多了些难得的温暖。
还没有和火神同学道别，完完整整地最后再说一次“永别了”。
她……还没有和火神同学告白呢。
哪怕只是低着头看着他仿佛能遮天的影子，用便利店那快有巴掌大小的包子遮住脸，悄无声息地张张合合嘴唇，说出那她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语句。
——我喜欢你啊，火神同学。
坂井透没有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向警方通报自己被家庭暴力的事实，因为她知道哪怕时光倒流一切重来，她或许也仍不会有勇气割舍掉曾经温柔守护着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可她却后悔自己在死之前没有对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恋爱划上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
她原本可以说的，不管是在放学路上，是在午休时只有他们两人的天台，还是通过亮了又熄灭的邮件界面——她原本有那么多数不清的机会，可是都被她浪费掉了。
原来自己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善良，即便是刚开始会考虑到自己的心意会打扰到火神同学的未来选择了缄口不言，在知道了自己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却仍是后悔了。
她不想这么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从火神同学的记忆里完全消失。
哪怕只是一点点痕迹也好，她想要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一点点记号。
所以她醒来了，拼死挣扎着不让自己的意识完全消失掉，终于从死的边缘爬了回来，为了实现她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当她睁开眼睛看见黑暗中仍然分辨得出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闻到空气中的药品与消毒水的气息的时候，眼泪毫无征兆地盈眶而出。
——她回来了。
渐渐苏醒的疼痛与严重的呕吐感让坂井透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发出了低声的呜咽，但她已经习惯了忍耐痛苦，失态只不过转瞬即逝，她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全都忍了回去。身体的知觉逐渐变得灵敏，她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有了重获新生的实感。
——她没有死！
正当她打算起身的时候，却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什么压住了，抽不动。她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发现一头红黑色短发的少年正趴在她的床边。
明明之前还是自己趴在火神同学的病床边上睡着了，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立场竟然换了过来。
她有些想笑，也这么做了，但还没等她笑出声，从头部传来的阵痛就让她不由得白了脸。为了不吵醒正在睡觉的火神大我，坂井透硬生生地忍住了已经快到嘴边的痛呼声。
对方似乎很是疲倦，即便坂井透有心控制却仍然弄出了动静，然而这样也没让他醒过来。
坂井透松了口气。
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悬在火神大我的脑袋上方，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地碰了碰他蓬松的头发。
——哇，超棒的！好舒服！平时因为身高差的关系根本摸不到，现在终于有机会了真是太好了！
——看上去明明就是难以接近的凶兽，但是摸起来这么毛茸茸的像是小老虎一样，呜呜呜，这反差萌太要命了！活着真是太好了！！
坂井透的动作停不下来了。似乎是因为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让她对于自己的心意更加坦诚了，她现在对于男性的生理性恐惧终于对火神大我完全失效了。
而房间里一片黑暗，摸得太过起劲的坂井透并没有注意到手下的少年耳朵已经红透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原本因为觉得可爱而兴奋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落寞下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我真是太差劲了啊……明明是这么优秀的火神同学，我却越来越无法控制，想要一个人独占。光是想到若是我真的死了，以后一定会有别的女孩子成为你的女朋友，就完全没有办法——”因为刚醒过来，坂井透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为了不吵醒火神而用着极小的声音喃喃道。
“抱歉，因为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说的话，本来好像快要死了，最终还是任性地回来了——”
说着，坂井透做了个深呼吸，良久，才再度开口。
“我喜欢你啊，火神同学，非常非常喜欢你。”少女的声音很轻，仿佛连她的呼吸都能将这宛若轻烟般飘渺的话语给吹散了，“糟糕……明明是不能说的，明明是说出来会让你讨厌我的心情，我却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说着，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颤抖得无法控制。
“刚开始只是想借一下火神同学的温柔取取暖，但是越到后来，我发现越没办法抗拒。不行的啊，像我这样人生已经宣告失败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喜欢这么优秀的火神同学，但是怎么办，我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喜欢火神同学啊……”
“那就喜欢啊，每天比前一天更喜欢一点，喜欢一辈子都没关系。”
房间里突然出现了第二个人的声音，惊得坂井透顿时僵住了，如同冰柜里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冰棍一样，无法动弹。
“……诶？诶诶诶诶？！”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伏在病床边的火神大我，连言语能力都丧失了，只能一个劲地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坂井透看不太清楚火神大我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此时已经整个人都快红成煮熟的虾，只知道他的视线躲闪着，挠了挠后脑勺。她知道的，这人一旦觉得不自在或者是紧张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那个，对不起，其实刚刚一直醒着，但是很想听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以装睡了。真的很抱歉。”紧张之下，火神甚至习惯性地用上了和他人设完全不符的蹩脚敬语。
“诶？那、那个……”此时此刻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正在做什么的坂井透正处于关机重启的状态。
火神大我做了个深呼吸：“因为就是那个……对吧，你平时就是心里在想什么从来都不说出来的类型，我又不擅长这种事情，当然只有等你自己说出来了。而且刚刚你摸、摸我头，平时的你根本不可能做这种程度的事情，所以就一直装睡了。”
坂井透吸了吸鼻子，眼泪夺眶而出：“火神同学这个笨蛋！明明那些话我都还没准备好要怎么告诉你，还只是在练习而已！”
“反正都已经说给我听了，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嘛。”火神心里觉得女生真是奇怪，总喜欢在这种小地方纠结，“不对，比起这个——别哭啊！你好不容易睡了一个星期终于醒过来了，一哭把伤势哭得更严重了怎么办啊喂！啧，还是叫医生来——”
“不要！”坂井透下意识地抓住了火神大我的手，“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和你的身体比起来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吧？等你好了之后不管怎么找我算账都行，现在先让我去叫医生过来。”说着，火神用另一只没有被坂井透抓住的手抓住了呼叫铃，“喂，233号病床的病人醒过来了，快过来看看吧。”
“我睡了……一个星期？”坂井透终于回过神来。
火神大我叹了口气：“是啊，医生说那一下位置砸得不好，虽然力道不大但是也很危险。要是你这两天再醒不过来就真的危险了……还好你醒过来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坂井透耷拉着脑袋，嗫嚅道。
火神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突然想起她现在是个重伤员，只得尴尬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人在意你的。”他突然说道。
坂井透轻声应道：“嗯。”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他又说道。
坂井透唰的一下红了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今后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火神即便现在脸已经红成猴子屁股了，但还是咬着牙，坚定不移地注视着坂井透的眼睛，眼也不眨，“因为我喜欢你。”
——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滥好人，只是因为喜欢你，想在你身边陪着你，看你露出越来越多的笑容，变成一个幸福比不幸要多得多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喜欢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