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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有因有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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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配合医生吃药打针,白浅镜终于再次睡了过去。这次倒是乖觉,不再乱动,也没有做噩梦,清瘦的脸上除了疲惫再无其他。
许翘坚持不准无夜再留下,后者懒得与他起冲突,看白浅镜状况稳定,便回了自己房间。刚进门,里面等了许久的一男一女便同时从沙发上起身,恭敬地将人迎至主位。
“主子,白小姐怎么样了?”永远一身廉价西装打扮的明津首先开口。
无夜揉着太阳穴在沙发上坐下,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翡翠吊坠随意扔在桌上,应道,“还好。”
明津的目光在吊坠上转了一圈,话题一转,“龙脊碎主子还没取出来?”
“再等等。”无夜靠在柔软的沙发里,仰头闭眼。他脸色极差,如果白浅镜仔细看,肯定能比较得出,比起上次他卧床,这次的状况显然更加糟糕。
龙脊碎片在霍菲菲的吊坠里,因为是天然溅射,要想取出来也简单,凭蛮力就好。但无夜更好奇的是,以龙脊的强度,区区C货翡翠根本没办法将碎片包裹其中而不损坏,他想知道这个“假翡”的真正材质是什么。
霍菲菲的这个泪滴型吊坠和碎片结合得非常完美,几乎整个将龙脊碎包裹其中,从溅射的方向角度来看,是一气呵成的。无夜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决定将此吊坠占为己有——能挡得住龙脊碎,又没伤到随身带着吊坠的霍菲菲,没能让龙脊碎的气息外泄……种种情况表明,吊坠的材质,可以完美克制他的龙脊。
尽管记忆不全,但以魔君无夜印象里,在他原本的世界,龙脊骨刀,几乎没有天敌。
“……查到这东西的出处了么?”他看向明津。
后者摇头,“这坠子倒手了好几次,属下从霍菲菲身上倒追,却只追到一个隔壁市的珠宝店,那家店……如果属下的资料没有出错的话,是许公子家的,但许公子家向来声誉极好,翡翠产品都是高档B类起步,这种货恐怕要么是打了眼,要么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许翘?”无夜讶异地挑眉。
“是。”明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这是属下查到的那家店的销售记录,霍小姐这坠子的交易时间是在您刚来此间的住院期间,也就是两个月前。之后坠子到了一个商人手上,作为礼品送给了霍小姐父亲,她父亲又转送给了女儿。”
无夜点点头,甚是随意地翻了几下资料,丢开,“继续找……过了这几日,可以去问许翘。”
白家兄妹在秋山出事,许翘作为东道主兼好友,无论如何都不会置之不顾,昨日跟着上山的警察排查了一个通宵的监控记录,这会坠崖的商务车已经找到,他既要忧心案情,又要弹压媒体,还封锁了整个秋山车场,安抚被滞留的宾客,整个人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现在去找许翘问他家旗下珠宝店的销售记录,恐怕他根本没空理会。
不过明津也确实办事利落。从无夜吩咐他查吊坠出处到现在不过一个晚上,他便能查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惊讶。这也从侧面表示,明津的实力在稳步恢复着,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能恢复的最大程度,就算和晏昭对上,恐怕也能打个五五之分。
倒是比他和紫苏都强多了。
客房里重新陷入安静,无夜阖眼小憩,丝毫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打算,明津叹了口气,抬肘戳了戳身边人。
撞一下,又一下,最终,紫苏拗不过,硬着头皮跪下来,干巴巴道,“主子,紫苏知道错了。”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无夜仿佛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明津有些着急,不停地给紫苏使眼色,后者倔强地扭脸,一句话说完,就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再不愿多说一句。
无奈,明津只好小心翼翼打圆场,“主子,紫苏她……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好在白家哥哥和浅镜小姐都无事,她也不知您对浅镜小姐……”
无夜慢悠悠睁开眼,睨向明津,“本君对白浅镜什么?”
“……”明津噎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太多,干脆闭嘴。
无夜挑了挑眉,干脆坐直,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紫苏,反倒像是来了兴致般,非要问个一清二白,“本君对白浅镜什么,怎得不继续说了?”
明津这会只想给自己一嘴巴,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硬着头皮道,“您对浅镜小姐……挺好的。”
“怎么好?”
“这……属下不敢妄议。”
“无妨,你说。”
“……”
意识到无夜是真的不想跟紫苏说一句话,已经后悔起了话头的明津只能心一横,闭眼道,“主子您对浅镜小姐前所未有的耐心,面对她也比对任何人话多,为了她,能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强行催动力量。这次她遇险也罢,上次不过是为博她一笑,便使出虚空千里……主子,不是属下啰嗦,此间界,越是实力高强者越是受压制,您记忆都还未恢复就轻易动用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么点力量……”
“你的确很啰嗦。”无夜面无表情地出声打断眼前人。
明津:“……”
主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不说你非要我说!我说了你又嫌啰嗦!
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也不对,以前你就难伺候……
明津再不开口,而无夜也终于转向紫苏,后者还在愣愣地消化着明津先前的那一大段话,陡然对上无夜,惊讶得甚至忘了自己还在认错,“主子,你……”
你竟然,喜欢上白浅镜了么?
无夜面色淡淡地望着她,“紫苏,你做错了两件事。”
紫苏倏然回神,低头握拳,将心里话打定主意藏得严严实实,“请您明示。”
“第一,你并不了解白浅镜与本君之间的因果。”无夜口吻极淡,听不出丝毫责怪的情绪,“这一段因果,起因是她救我,我伤她,于我而言,是两段因,并非只令她摆脱龙脊之伤便能两全。况且,这因果之上,还有一份承诺。”
他当初答应晏昭在自己伤好后护白浅镜三月光景,非是因晏昭提出的所谓讲和。那晚东周大学“杂物间”一行,晏昭在能杀他的情况下饶了他一命,因是白浅镜,果却落在自己身上。
可以说,他如今之所以能活着,跟白浅镜有莫大的关联。
因果之上叠因果,随着两人接触越来越多,所牵扯出的东西就会织网一般越来越密,这已经不是单单死一个白浅镜能解决的。谁知道白浅镜死了,因果会不会落在白念身上?会不会落在晏昭、程北亭、许翘、凌筱这些与她关系过密之人身上?
他如今身在异界,根本赌不起这千万存在的可能性。
换言之,他已经和白浅镜绑在了一起,轻易脱不开了。
无夜是在昨晚才想明白的这件事,彼时他将将从冥思中惊醒,而惊醒的缘由,竟是身边的白浅镜发了高热。
当时他们隔着不近的距离,一个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一个靠坐着沙发惊疑自己会无缘无故惊醒。等回过味来,无夜便明白,他和白浅镜之间已经不知何时建立了从未有过的、甚至可以说古怪的联系。
或许是因为他让她喝了太多自己的血,也或许是因为她体内有自己的精血,更有可能是因为虚无缥缈的运和命。但不论如何,他直觉认为,白浅镜之于自己,已经不再单单存在着报恩的关联。
魔君无夜纵横正魔妖鬼三界八荒多年,靠的是强大无匹的实力和惊人的直觉。这世间的奇妙就在于,有些事即便追根究底也说不清道不明,但它却会为你指明一个方向。如今,无夜的直觉便为他指了一条路,那便是白浅镜。
她这个人存在的本身,或许就是他在这个世界走下去、甚至走出去的方向。
从前,他不惧天地命运,不齿因果缘分,但现在,无形的力量正压着他不得不对某些东西屈服。无夜不想屈服,但却想试着闯一闯这条未知路。
“……第二件呢?”紫苏怔怔发问。
无夜定定看了她一眼,重新窝进沙发里,唇边噙上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第二错处,便是你轻易信了她的威胁。”
紫苏惊讶地抬头。
“如若你心再狠一些……”无夜说着,脑子里忽然显现出昨夜白浅镜不可置信地质控他的模样,好半天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如若白浅镜和白念真死在半山倒也罢,一了百了,即便本君替你背了一切后果,那也是本君的事,归根结底你是在无知的情况下为了本君。但你轻易信了她,救了白念,反倒将自己搭进去。”
他凉凉睇来一眼,“愚蠢至极。”
“……”
紫苏怔怔地跪着,被这番话震得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反驳之处,半天才动了动唇,“可是大人,凶手没找到不是么?况且白浅镜不是……您护着的么?您这样说……”
“是又如何?”无夜望着她,“本君可是对你说过,不准杀她?”
“……”
这也太矛盾了。
一面在说着白浅镜不能死,一面又嘲讽自己心软没杀了她……就好像,魔君将自己割裂为了两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懂七情六欲,一个冷漠至极视一切为尘土,一如从前她熟悉的那个魔界之主。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极力不让自己变得太过“人类”的魔君,
而这样的努力,又极为徒劳。
“若是属下……杀了她又会如何?”紫苏抬起头,“魔君会为白浅镜报仇么?”
“不会。”无夜考虑半天,轻轻吐出两个字。
紫苏明显不信,死死盯着他。
“你杀人的果,由我来担,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无夜对上她的视线,“但你仍坚持去做,只能说明你并不在乎我担不担得起。而我恐怕担不起,所以无力报仇。”
话音落,连明津也忍不住抬眼看了过来。
房间里寂静无声,沙发上那个黑发男人望着天花板出神,半晌,才说出下半句,“这里似乎是有阴曹地府和六道轮回的……她死后,兴许会怕,一怕就哭,一哭就收不住。到时……”
顿了顿,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到时免不了,本君要陪她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