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恋爱了[剑三]》柚见十一

29、晚饭吃什么

　　这次无须黄谢同他讲，李赫拧了拧眉，自己都觉得他“有问题”。
　　可怎么了他这是？
　　问题陡然降至，一时半会儿，他却难以捉摸那种复杂又微妙的情绪。面对屏幕，人不免发起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愣，眸子渐渐失开焦距。

　　怎么回事？李赫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本不必件件都苛求个明明白白。

　　短暂沉默后，他缓缓收起眼中失开的焦距，展眉舒颜，淡然一笑。摇摇头，不再想，坐直身体，顺势抬手揉了下鼻尖，再垂眸，只同周媛媛讲，大可无谓地启口：“行了，‘赫哥’都喊了，就别再讲生分的话了。”
　　“……喔。”
　　“呵……”他又在笑。“男神音”反复在她耳边回旋，搞得“猛男”周汉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又不说话了。
　　似乎是在缓解尴尬，换他说道：“我好友列表就四个人，除了我们寝室那三个，其实只有——”
　　“——我也是啊！”没等他说完，冲动直接的周汉三张口将他打断。
　　屏幕外，周媛媛反手一开自己的好友列表——真的，除了原风月团的队友，她的好友也就只有李道长，再加他两个室友而已。
　　“……你也是？”李赫愣了下。
　　并不因为她的抢答而愠怒，人依然笑着。华山一旦飘起飞雪，雪只会连续不断地飞落，飞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止息。
　　“那不就是了，”他愈发地放低音量，提着深深笑意，同那漫天飞雪一样薄凉又温柔，“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再同我见外了方方，好吗？”
　　周媛媛点点头，终于因这句“朋友”笑了：“哈哈哈，好啊！”
　　“那继续？”
　　周汉三爽快地仰起头：“OK！”

　　友情都加固了，“赫哥”都叫了，李道长是真没同她含糊。
　　一下午时间，就见游戏里，剑纯李道长带着开场暴毙、完全没用的奶花周汉三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披荆斩棘中，场面出现了新的变化。
　　李道长不怕她坑，他把技术一演示，充分证明队里没有周汉三完全不影响战局。如此一来，原本是个“拖油瓶”的周汉三成了种没有她不影响，那么有了她，哪怕吸引十秒火力也好，浪费对方几个技能也好……无论怎么想，都似乎极有价值的存在。
　　她似乎就不再是一朵“废花”，而成了一朵“锦上添花”——若是能活着，哪怕多活一秒钟，都能给队友李道长带来帮助。

　　观念的转变带来的主观感受是天翻地覆的激情洋溢。

　　“猛男”周汉三本就不怕挨打不怕死，这一来愈是放心大胆，玩得酣畅淋漓。一天打下来，她愣没觉得自己“累”，越打越精神，甚至连时间都抛却脑后。
　　一直到不知多少次从地图“华山之巅”出来，李道长久久地站在NPC旁，不再排队，在YY里笑着问：“方方，你还打吗？”
　　周媛媛方才后知后觉：“啊，怎么，你有事吗？”
　　“恩，”李赫很实在地汇报，“也不算有事，只是这个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个饭？”
　　“——吃饭？”周媛媛瞄了眼时间，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李道长若不提，她是真没留意。
　　不过一时兴起，同他打了会儿竞技场的功夫，转眼却是晚上九点，扭头一看窗外，外头天都黑透了。蓉城里点点星火交相辉映，二环路的高架桥上无数霓虹闪耀，时光就在其中莫名其妙地飞逝而去。

　　都九点了啊……
　　周媛媛瞧着时间，有点念念不舍：“啊……这个点是该吃饭了。”
　　中午走的时候，她还答应女神要好好吃饭来着，刚答应就没做到，回头有些不好交差，会挨顾小鱼唠叨！
　　“哎呀……也不是很饿，吃什么呢？”周媛媛犹豫着。

　　李赫听出那声“哎呀”里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他吃饭不急于这一时，同她商议：“那是还想打？”
　　“哎！不打了不打了！”周媛媛连忙开口，不仅她这头不好交代，仔细一琢磨对面的李道长恐怕都不止二十四小时没吃饭了，想玩的性质整个被理智掐灭。

　　“你早上吃饭了吗赫哥？”她试探性一问。
　　李赫没意识到她的画外音，只管答：“没有，怎么？”
　　她呵呵一笑，懂得很：“中午也没吃是吧，一觉睡到下午，上线就被我们抓住打大战，然后一直打到现在都没吃饭是吧？”
　　李赫一愣，她居然……真的好聪明。

　　“……是。”他也不否认，还同她笑着。
　　周媛媛一点都笑不出来：“你还笑啊？你赶紧去吃饭啊赫哥！”
　　“真不打了吗？”对方还问她，考虑她的意犹未尽，反过来同她商议，“你想打就再打一会儿，打到十点再下。吃了饭我就不上线了。”
　　“不不不，不打了！”周媛媛丝毫不犹豫，“你快去吃饭，一天都没吃饭，身体重要啊赫哥！竞技场虽好，可你不能不要命啊！”

　　“那话怎么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别乱来啊！要不要命了！”周媛媛说他，语气渐重。白天女神教育她的话，晚上，她顺口就借来教育李赫。
　　李赫：“……”
　　他是真不饿，一贯胃口不好，从小就这样，对食物没有特别强的执念，但他不好说，只能笑。

　　周媛媛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教育完他，直接把号下了，连着催：“别啰嗦别啰嗦，快快快，我下了我下了。你也快下啊赫哥，走啊，等什么，快吃饭去啊！”
　　“呵……那行吧，我也下了。”

　　眼看队里好友“周汉三”从长安城消失不见，同队的李道长跟着她一道退出了游戏。
　　YY还没急着退。
　　他看着频道里他还是个游客白马，打了一下午竞技场，周媛媛竟然连马甲都没给他一个，难免啧了下嘴。

　　“方方，你都不给我个马甲吗？”

　　周媛媛“喔”了声，一听就是完全没想起这事儿。人还很是爽快地在那头笑：“哈哈哈，不好意思，忘了。”

　　李赫只能笑，无奈地笑。有史以来，居然是他主动开口问人要马甲，他是一贯拿这人没什么主意。
　　好歹她还有些良心，没敷衍了事，随便给个普通会员的蓝色马甲，而是给了个频道总管理的橙色马甲——除开她本人，这是最高等级。
　　他无奈又满意地启口：“那我走了。”
　　“恩恩恩，”周媛媛应着。

　　一下午浴血奋战，即便队里周汉三总是暴毙，也难免生出了些并肩作战的革命情谊。
　　感情远比在马嵬驿互相帮助的那一次更胜，更热切。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周媛媛热情唤他：“那你快去吃饭——拜拜啊！赫哥！”

　　这声“赫哥”喊得是情真意挚。
　　这一下午，除了她那些惊慌失措的“啊”“呀”“噢”“卧槽”，就属这“赫哥”喊得多，每把她都喊上几句，一开始听着生疏不习惯，听个几百次下来，听得多了，他反觉得还蛮顺耳的。
　　李赫低笑出声。人往后仰，靠在沙发上，笑得累，闭上眼睛休息。

　　周媛媛老听到他笑，久久不见他走，猜测着他在网吧，或许是网费没用完，稍微有几分钟的余地，随口问出去：“网费还没用完么？”

　　“网费”这个词太遥远了。
　　李赫被她唤回神，睁眼起身，看了下账户信息：竞技场打了五小时不到，她所谓的“网费”是一千还要多。

　　他不解释，就笑笑。
　　这里头有些误会。每次都顺口说找“网吧”，但“网吧”这种地方，李赫从来不去，他来的地方是SY会所。

　　这个超大型综合性娱乐会馆，整栋分六层，以“单体建筑，自成一体，包罗万象”著称，其中棋布茶馆、咖啡厅、游戏厅、娃娃机、网吧、KTV、桌球、保龄球、冰球……各式各类的娱乐性设施。
　　全国也就开设了两家，一处在蓉城，一处在近安。一西一东，两处都开在超一线大城市里，因为这里头开销略贵，寻常人消费不起，小城市养不起这会所。
　　当然贵有贵的好处，环境好，清幽。
　　李赫有过敏性鼻炎，对刺激性气味十分敏感，去不了有奇怪味道的地方。在近安时，任何娱乐活动，他都只选择SY会所，早在多年前就跻身终身VIP。

　　直到半年前，这种选择才开始生出变化。

　　半年前他一身轻松地飞来蓉城，下飞机没几分钟，被几年前来蓉城出差，在SY会所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小鱼碰上，热情拉到了海洋酒吧团年。
　　那是他来蓉城的第一个晚上。很巧，是春节，还是他二十九岁的生日。
　　从飞机上下来，入目万家灯火，唯独没有属于他那一盏。海洋酒吧的灯为他亮起且大声呼喊着游子的姓名时，小酒吧的环境不论有多差强人意，只要有酒有歌有朋友，那地方就像家一样温暖舒适。
　　或许有些心理作用，小酒吧里从没有那种叫他无法呼吸的奇怪味道。
　　总之来蓉城这半年里，李赫几乎驻扎在海洋，即便谈起公事也愿意定在海洋包场，没去过别处，即便知道蓉城有一家SY会所，却没关心过蓉城的SY会所所在何处。

　　这事说起来就真的“巧”了：
　　若不是前阵子被死活不肯承认她是“周汉三”，非说是“周方方”的周媛媛耍了个团团转，他从医院回来，看她百般辩解她“不是”，他实在想着认错人了愧疚，准备找个地方带她打竞技场赔个罪，在大街上徘徊往复，始终找不到能跻身的场所，最后偶遇路径此地的顾小鱼，告诉他其实蓉城的SY会馆就开在他楼下，同他住处三百米不到，而他一直背向而驰的话……李赫不会再来。
　　他还是去年在近安冲的会费。半年多了，一直没用，如今即便再用，也只用来上上网，还真是“网费”，没用完，如她所言那般。

　　李赫只有苦笑，上次周媛媛问他“伤好没有”，他也是这种哭笑不得的体会。

　　不过算了，不知不罪。
　　他笑着点头，同意这位“罪魁祸首”简洁明了的说法：“恩，对，网费没用完。”
　　周媛媛“喔”了声，懂了，又同他说：“那你也别心疼网费了，身体要紧，赶紧吃饭去吧。”
　　“拜拜啊赫哥！”她喊着。

　　这句“赫哥”喊得要温柔一些，没有上一句那么灵动。
　　李赫听着总想笑。本是准备走了，鼠标已挪到“退出”按钮上，又松开手，顿了顿，反问她：“方方，明天你几点上线？”

　　明天是周天，按理说工作日的中午都要上线做日常的周汉三，双休日肯定是要上线的，只是几点的问题，早上还是下午。李赫琢磨着他该几时上线，明天还要处理一下工作的事情，不怎么有空。
　　这话问出去，周媛媛却想都不想，秒答：“噢，我不上，我周天不空。”
　　“怎么？”
　　她笑着：“要工作啊！”
　　“工作？”李赫被她的答案惊住了，“双休日还去工作？”
　　“哈哈，是啊，是不是很勤奋，双休日还主动加班？”周媛媛还反问他，真跟他混熟了，什么都肯说。
　　李赫被她活泼的语气逗乐了，点点头，应和她：“恩是，很勤奋。”
　　“哈哈哈哈哈，其实也没有，一般勤奋吧，”周媛媛讲。

　　换了往常的周天，她有别的事做，并不准备加这个班。这次主要考虑新总监上任，上周给其他三组批示了些文件，有些文件签得叫她忧心。这周肯定会批到她们组来，若是遇到些不合适的地方，她是组长，该直谏就要直谏——以防万一，手头的这个项目，周媛媛准备先去了客户那里二轮沟通一番，事后若是新总监这头有什么问题，她也有个两手准备。
　　策划部D组同A、B、C不同，前三组属于老组，按基本章程由客户部与客户对接需求，三组只管做项目。而D组是后来组建的王牌组，无需客户部经手，直接同客户对接，对接事宜直接由组长周媛媛全权负责。
　　如今小杜总不在，新李总不熟悉业务，她肩上的担子更加繁重，手上不容懈怠。有一丝风险，都需要先做好准备。

　　这些话她却不准备同网友李道长细说。周媛媛把话锋一转，笑呵呵地反问他，没那回事儿似的：“怎么突然问这个啊赫哥？”
　　“没什么，”李赫说，“我正想说明天我要加班，可能上不了——”
　　“哦哦哦，那没事啊，工作重要嘛！”周媛媛无所谓地笑笑，对说来就来的工作是习以为常，张口就来，“人生嘛，工作优先，游戏靠边。少玩会儿游戏不要紧的，工作最重要。”
　　“呵……”李赫不免失笑。

　　好个“工作优先，游戏靠边”，这话说得哪儿像工作日的中午都要上线做日常的周汉三？
　　单看她前两日在公司里中午饭都不去吃，反而上线做日常的表现，他只觉得这是个网瘾少女，游戏瘾大。然而但凡是他“觉得”，往周媛媛身上一套，却常常发现是反的——毕竟，哪有什么大好的休息日不上线打游戏，反而要主动去加班工作的网瘾少女？
　　难怪杜盛说不要干涉她太多，行为是有些不同寻常。
　　李赫只有笑笑。
　　眼下，他是不准备再“觉得”什么了。人生苦短，不要总是在周媛媛身上自找没趣。

　　那边的周媛媛早就不去管这事了。打游戏的时候她惯来不扯工作，即便扯，也不扯太多，绝不影响打游戏的性质。
　　两人闲说几句话的功夫，九点都过了十分。
　　周媛媛盯着时间看，只管催他赶紧去吃饭：“别挂着了，快去啊赫哥，走走走，都吃饭去，一起一起，下周再见啊赫哥！”
　　李赫应着，笑着：“行吧，那下周再见。”

　　话毕，他记起要加她个YY好友。申请弹过去，周媛媛已经没了反应，似乎离开了电脑跟前，煮饭去了。
　　那头叮叮咚咚的哼哼着遥远的小调。不知道在唱什么。李赫笑了笑，没再等她回来，这次真的下了。

　　一杯咖啡，一下午竞技场，抹零后开销共计一千五。
　　结了账，李赫从SY会馆出来，过了一个街角，人走到热闹空前的大街上。
　　正到该吃饭的时候，放眼琳琅满目的商家，他脚下的步子却为难地停住，眉头跟着皱起，后知后觉该问问约他“走走走一起吃饭”的周媛媛吃了什么，做个参考，免得他选择困难……
　　如今李道长下线了，李赫总不能拿“李总”的身份去问，犹豫了下，转而给在蓉城的好友顾小鱼发了条短信。

　　“晚上不知道该吃什么，有推介么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