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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乱七八糟的番外菌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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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独活】
“那草名叫独活。”
身着斓袍的少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把一个呵欠捂回去,“好怪的名儿……不就是一丛野草么?长这么茂盛,还要叫什么‘独活’,怪哉怪哉。”
“花还是挺好看的。”
少年瞥了一眼:“一丛小白花儿嘛,倒也有些意思,不过算不得稀罕。阿遥我和你说,你是没见我大哥新得的那盆楼子牡丹……”
皇帝有六个儿子,明泽非长非嫡非幼,没有强大的母族,才能也并不出众,算是兄弟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若说众兄弟里他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大概就是——“有个好伴读”,吧。镇国公府的嫡幼子,不会给明泽的身价增添多少筹码,却又能显示出皇帝对四子的“看重”,似乎这位和其他几位一样,都是圣人的儿子,一视同仁得很。
在外人前,明泽一向表现得活像个被宠坏了难挑大梁的公子哥儿,懒懒散散,一介纨绔,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又孝顺。别的兄弟忙着关心这次的差事给谁办的时候他关心的是皇帝龙体是否安康,别的兄弟忙着拉帮结派培植势力的时候他却四处托人给皇帝置办稀罕的寿礼。久而久之,皇帝对这个没什么大本事却“事父至孝”的儿子也多了几分带着怜惜的喜欢。
“阿遥,你是对的。”明泽弹弹手中封他为越王的明黄圣旨,笑意深浓:“我根本不用争什么,只需扮一个乖顺贴心的好儿子,等着那几个自己狗咬狗,一嘴毛……看谁笑到最后,啧,各凭本事咯!”
闻言,新科状元郎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他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姿容流丽眉目如画,满京城未婚小姐的春闺梦里人,却着一身新婚似的红色坐在房里等他。一时间明泽眼也迷心也乱,凑上去欲吻,却忽然被握住手腕压进床里。谢遥笑得凤眼弯弯:“王爷说了,各凭本事,……怎么说我也是谢家子……”
那一年的春天很长,连夜也长,一宿缠绵反复辗转至灵魂深处,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身上,又暖又软。他捧着他的脸痴痴呢喃:“阿遥,我……我其实不怕输,但我怕到最后什么也给不了你。”
谢遥笑着,凑上来爱怜地吻他汗湿的发际:“我又不要别的,我只要你。”
“嗯……”
“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去争;你若有事,我也绝不独活。”
……很多很多年后,明泽偶然在宫墙角落看到了一丛模样普通的小白花。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摘了一朵拿在手中;身后随侍的医官躬身禀告:“陛下,这是一味药草,名唤生草,还有个别名儿叫做‘独活’。”
“……”他踉跄一步,惊惶地望着手中娇嫩不起眼的小小花朵,耳边恍惚响起一个含笑的声音:“那草名叫独活。”
……“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你呢?”
转眼三十年来倏忽一梦,明泽出神地望着明黄的帐顶。如今他病着,老了,皮肤松弛,皱纹纵横,早没了当年俊美风流的模样;而谢遥,谢遥今夜终于入他梦来,三十年来的第一次,音容笑貌一如当年,长眉入鬓凤眼含笑,齿如编贝丹唇若染。他就站在他怎么走也走不到的地方,笑微微地告诉他:“不是说过了么?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你还来找我做甚么?”
“三十年,太晚了。独活此药,味苦而辛……滋味好么?”
“……”年迈的皇帝自梦中惊醒,恍惚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果然是独活了三十年。他抖着手去枕边摸索,那朵枯萎的小白花去哪儿了啊……摸来摸去摸到一手空,还没来得及失落,就发现脸上痒痒的,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老泪纵横。
……蒲月癸未,帝疾大渐,甲申,崩于西宫,年五十有六。己丑,葬孝陵,庙号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