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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争执 ...

  •   “景玉。”她凝望着他,无辜且迷茫:“你不要我了?”
      他不忍看她,怕多看一眼都狠不下心;却也挪不开脚,这一走,便是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得见了吧?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她急了:“你不能把我扔在这里!”
      他一抬眼,便撞进她那双叫人沉溺的眸子里。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褐色,是比黑色浅一些的灰色,当光线映在她眸子里,便如从清澈秋水里一层层浮上来,叫人再难移开目光。

      裴越尘睁开眼,半晌才从梦境里醒过来。茶杯已满,手中的壶却仍在倾倒,茶水沿着杯口一线一线地落下,一如有阿满相伴的梦境。
      他梦见阿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自从亲眼见到牡丹在云离身边绽开,便像是止不住了似的。
      他至今仍有些难以面对云离便是阿满这个事实。
      他念了几生几世的阿满,闭上眼便能描摹出她的一切的阿满,怎么会是云离呢?
      两家自幼相邻,他们也从小便时常见到对方,为何他丝毫也感觉不到?
      直到他悔婚,最后一次见到她,杜云离在他眼中也仍只是个会玩泥巴的顽皮孩童,甚至有些令人生厌。
      不能怪他没认出她来。她和阿满从样貌到脾性差那么多,何况她虽一直在他身边,牡丹却从未开放过,直到那一日,她与纪紫苏闯入竹斋——
      纪紫苏有胡人血统,眉眼与阿满有些许相似,偏偏又是她出现之时,他等候已久的牡丹开了。
      他便以为紫苏就是阿满,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她了。

      谁知道竟又是命运的玩笑呢?一如景玉的一生,也不过是命运的一个玩笑。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老仆张叔进得门来,递上了一封拜帖,是万氏送来的。
      茶水沿着桌案滴落在地上,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但张叔眼珠子并不乱瞟,只是看着自己的鞋尖儿。
      裴府这位少主子最厌弃没规矩的下人。
      裴越尘瞥了一眼拜帖上的字迹,问道:“是阿箴?”
      “是,万氏女郎正候在门外马车上。”张叔不慌不忙地答道。
      “她一个人?”裴越尘微微蹙起眉头。
      张叔忙道:“车里似乎还有别的人,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裴越尘便知马车里除了万箴,还坐着谁。
      必是纪紫苏无疑。
      每每见到他,她便作出娇弱可怜的模样,若是当年的景玉,说不得会当真被她骗过去;可他早已不是景玉,看人也不再是皮相。
      退婚一事对女人名声自然有损,可怜悯这种情绪,他早已没有了。
      他并不觉得纪紫苏可怜。她与杜云离是好友,却依然当着杜云离的面用眼神勾他,从前因着以为她是阿满,便略去不计——若是阿满,本就该这么做;可她不是阿满,这样的行径便只叫人鄙薄了。
      鄙薄这种情绪,他也几乎要没有了。
      这个世间值得他为之心绪波动的事情,早已不剩多少了。漫长的岁月和等待几乎消磨了他所有的热情,而他勉力应付至今,不过为了一个阿满。

      对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言,他的时光太过漫长,长到连值得记住的事情也没有几桩了。

      “告诉阿箴,我没空,叫她快些回去,不要掺和不相干的事。”

      “为什么还不开花?叶子也没长出来。”云离一离开花圃,便拽着宜雪讨教。侍婢之中宜雪最懂花花草草的事,而云离在这方面几乎是个白痴。
      “这……”宜雪也很为难:“大人应当交代过女郎吧?我们不过是普通的侍婢,没有资格接近那些花,也不知怎样做会好。”
      听听这用词,没资格,真不愧是皱眉君。云离不会忘记当初皱眉君是怎么说的,她这样的家世,只够勉勉强强替他种个花,也难怪他从小就对两人的婚事不满意。
      但他又对紫苏上了心。紫苏的家世可远不如她,在京里那般受嫌弃,他却还是看上了。
      可见感情确实是不讲道理的。皱眉君讨厌她,便怎么都看她不顺眼,要求那么高;换成紫苏,就一点儿底线也没有了。
      就像她对忆良那样……虽说是她狠心丢下忆良,回长平救洛詹,可在那之前,她做了那样惊世骇俗的事。云离现在想起来仍会觉得害羞,毕竟她做的那件大胆的事,在京中爱说闲话的人嘴里,可比她被退婚还扮男装有说头得多了。
      管它开不开花,管他皱眉君对皇帝陛下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她什么都不想管了,早些逃走吧,她一想起忆良,便只想立刻回到他身边。
      哪怕余生只能隐姓埋名,哪怕也许要逃往胡地,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他在女人的尖叫声中醒过来。头痛欲裂,似是昨夜宿醉,他酒量并不差,昨夜做什么喝了这么多?竟然还破天荒地喝醉了?
      尖叫的女人又是谁?这会儿又变成了恼人的哭声,能不能消停会儿,可怜可怜他快要炸裂的脑袋?
      可那哭声并没有停下来,断断续续的,紧接着是很响的撞击声,似乎是有人闯进来了。
      谁敢擅自乱闯他的房间?
      这是一个噩梦么?
      直到看见忆良愤怒的脸,亦臣仍未能彻底清醒。
      他身边是眼睛红肿的忆梅,这位女郎尽管面容憔悴,却还像往常一样,固执地端着她那可笑的京城仕女的架子。

      “叫人去把他的衣服取来。”忆良看着只穿了一条裤子的亦臣,压抑着怒气对门外说道。
      他背负了太多,多到从前只能委屈求全,如今又不得不舍下云离,独自回来。这些时日以来,他从未有一刻睡得安稳,不是为着躲避追踪,只是因为一闭眼,便会梦到云离遇险。
      礼部尚书夫妇死了,凤初重伤昏迷,回来路上他便得到了消息。云离为了让他安心,对他撒了谎。
      他明知她面临的是多么凶险的境况,却不能回去找她,也无法留下人手护她周全。
      为了躲避朝廷的兵马,这些日子他们净挑偏远的崎岖小路走,加上担心云离,本已身心俱疲。天亮时分他才刚刚赶到这里,尚未来得及歇口气,忆梅身边的侍女便惊慌失措地找过来,说昨天夜里亦臣对忆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忆夫人不在,先前做主的便是亦臣;可亦臣做了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侍卫怕忆良回来后责怪他们,只好听从忆梅身边侍女的吩咐,将尚未清醒的亦臣关在了房间里。
      听到忆良的话,忆梅低垂的眼抬了起来,心有不甘。这种时候,阿兄竟然还要顾全亦臣的面子。
      门外的人递了件外衫进来,又退得远远的;忆良将那件外衫往亦臣身上一掷,道:“穿上。衣着不整,成何体统!”
      亦臣终于缓缓地清醒过来。赤身裸体被人从床上拖下来的他,哭肿了双眼的忆梅,还有此刻出现的忆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接住忆良抛来的外衫,从容穿上,收拾齐整了才伏跪在地上,缓缓道:“属下冤枉。”
      “你冤枉?!你冤枉什么!”忆梅红着眼,冲他怒斥道,激动得忘记要维持自己大家闺秀的模样。
      “让他说完。”忆良拦住她:“我要完完整整地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忆梅怒极,直瞪着忆良,但忆良不为所动。
      “这种时候你还要维护他?”忆梅慢慢直起身子,冷笑:“那你慢慢问吧,我去找云离。”
      提到云离,忆良双唇便紧紧地抿了起来,眸光也淡了下去。
      忆梅迟早会知道,但不是现在,事情只能一件一件地解决,而眼前这桩显然更加紧要。
      “你还不能离开。”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此事既然与你二人相关,待亦臣说完,就该你了,在我问清楚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
      忆梅咬着唇,将手捏得紧紧的:“我不想听他的借口!”
      “他的话关系到你的清白,你必须听。”忆良却丝毫不肯松口。
      “清白?”忆梅情绪激动起来,气息起伏不定:“阿兄,我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了,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你明白吗!他是陪你征战多年的下属,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阿妹吗?”
      说完她背过身去,小声地啜泣起来。
      听见她哭了,忆良意识到自己方才兴许过于严苛了,便放软了语调:“阿兄并非只护着他而不顾你。正因为他是陪我征战多年的下属,所以我深知他并非轻易醉酒之人,他从军这么久,从未喝醉过。你们极有可能是被人设计陷害了,我要知道你们分别都遭遇过什么,才有可能找出此人。竟然有人敢趁我不在时伤害我的亲人,我一定会将他揪出来,决不饶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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