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安道》糍粑鱼

43、失落

　　“裴仪你出去，我有话同凤初说。”裴越尘对自己亲妹妹说话丝毫也不客气。
　　裴仪怔怔地起身，忽而清醒过来，展臂拦在凤初面前，一脸壮烈：“你想干嘛？是云离帮忆良逃走的，和凤初没关系，不许你动凤初。”
　　“我动他做什么？路是你指的，腰牌是你给的，杜云离能找到忆良还安然逃出去，若真要追究，也该追究你。”裴越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出去。”
　　裴仪不奇怪他能知道这一切，也没想过能瞒得住他多久，她一心所系，只有凤初。
　　“如果我说我不出去呢？”裴仪固执地守在凤初身前，头一回鼓起勇气正面与这位阿兄相抗。
　　“你的婚事只凭我一句话。”裴越尘毫不掩饰她在家中地位的微渺：“你当真想明白了？”
　　身为陛下面前第一红人的裴长君，确实有决定她婚事的权利，尽管阿爹还活着，哪怕老夫人还宠着她。
　　“你阿兄若要害我，不会独自一人进来。”凤初出声打破他们二人的僵持：“你先去外面等着吧，我看你阿兄是有要事与我商量。”
　　裴越尘赞许地看着凤初——凤初比他原先想的要聪明许多。
　　凤初开了口，裴仪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我就在外面，有事你便叫我。”她还是不放心裴越尘，一边收着汤碗一边叮嘱。不知他们要说多久，汤敞着就要凉了。
　　凤初颔首，她略微放心一些，迟疑地出去了。

　　等裴仪阖上了门，裴越尘才又开口：“若是不喜欢她，就别招惹她。”
　　他这话是看着凤初说的，目光里含着隐隐的威胁。纵然他不甚喜欢这个妹妹，也改不了两人是兄妹的事实，自然不能看着她在别人手上吃亏。
　　“我可没招惹她。”凤初倚在软枕上，丝毫紧张也没有：“说吧，你想问什么？若你想问云离和忆良去了哪里，我可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确实不知道。”
　　才感叹他聪明，他就又笨了。
　　裴越尘自扯了一个垫子坐下，似要与凤初长谈的样子。
　　“忆将军造反一事并不在我职责范围内，是否逃走、逃去了哪里，和我并无关系。”他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来是想问你，你打算何时安排你父母后事？”
　　凤初未能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略有些呆怔，但很快便醒过神来。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父母的事情来了？”凤初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杜伯父和伯母正与你父母停在一处，云离曾说过要择日一同下葬。但她此去不知何时再有音信，我父亲与杜伯父相识一场，不忍见他们不能入土为安。”裴越尘一脸淡然：“相信你也不忍见你父母的棺椁在那破庙里任由风吹雨打。”
　　“这样的事，何须劳烦裴长君亲自出马？何况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云离么，甚至不惜破坏两家长辈这么多年的交情执意退婚，怎么突然这么尊重她的意愿？”凤初质疑道。
　　“驱逐京中的蛮子时，她救过我一命，还她一个人情罢了。”裴越尘答道：“我亦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只是知恩图报？那为什么要改了称呼？”凤初并不认为自己那么好糊弄，不信他：“你以前若是提到她，总是特别生疏地叫她‘杜氏女郎’，怎么突然叫她云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感情挺好呢。”
　　裴越尘脸上的随意不见了，眼里已有了冷意：“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不重要。”凤初却不怕他威胁，谁还不会哄那个老皇帝开心了？“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云离已经与忆良成亲了，是你亲自退婚把她逼到虞城去的，还害她哭了许久；你也定亲了，还特别戳她心窝的挑了那个纪氏女郎。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令你不再像从前那般厌恶她，好不容易她现在过得开心，麻烦你不要再惹是生非。”
　　“你的话，我不是很懂。”裴越尘淡淡道，先前的眼神也收了起来：“你任职太常寺，想必也懂得我朝传统，你们两家的父母停灵时间已经够久了，再拖下去多少有些不像样。不过如果你无意父母后事，我也不便多管闲事。”
　　他的话凤初半句也不信。
　　“我自有主张，不劳你费心。”凤初冷冷地警告他：“你最好离她远一些。”
　　裴越尘只轻蔑地笑了笑。

　　“女郎以为我是什么身份？”亦臣饶有兴趣地问忆梅。
　　忆梅看着他，并不说话。方才脑中有张模糊的脸一闪而过，她试图抓住，可印象着实太模糊了，并不能瞬间让它变得清晰。
　　忆梅不知亦臣底细，亦臣却很轻易将她的底探得一清二楚，这令她在面对亦臣时胜算低了不少。
　　“我猜不到，但我信你无心害我阿兄。”忆梅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神里看出些许蛛丝马迹，然而以失败告终。
　　他欣然接受了她的认可：“很荣幸女郎最终选择了相信我。警惕是必须的，但疑心太重就不好了。”
　　是她疑心太重么？
　　从很久以前起她就疑心阿兄与亦臣在谋划什么，只可惜云离终究是小孩心性，使她没能早些发现。
　　这时侍女将热粥和菜盛了上来，亦臣便借故告辞，好让她能安心用膳。
　　忆梅叫住他：“我要见我母亲。”
　　亦臣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只怕夫人眼下没空，她已忙碌了好些日子，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忆梅起先有些不明白，但旋即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亦臣。
　　“母亲她……她一直知道？”忆梅只觉得她的过往及期望全部塌了下来，一时间所有的光亮都被隔绝在门外，萦绕在她四周的只有黑暗。
　　亦臣微微颔首，忆梅的失魂落魄他看在眼里，目光里不由得略带同情。
　　“夫人原本早想将此事告知女郎，但这些日子将军不在，她不得不一肩挑起原该将军去做的事，无暇顾及女郎，才会不与女郎见面。”

　　原来是这样。
　　并非亦臣有意将她与母亲分开看管，而是母亲一早便知道这件事，并参与其中。同为忆氏，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母亲还怕她闹出事来，叫人将她死死地看在这间屋子里。
　　忆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当她再度望着亦臣时，先前的失落已荡然无存，又是那个宛如京中仕女的忆氏女了。
　　“若是母亲有空了，请务必告诉她，我想见她。”

　　等亦臣走了，她强自镇定下来，逼自己吃掉侍女端来的食物，好更快恢复体力。

　　“阿姊、阿姊——”
　　“嗯？”万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从凌乱的书册堆里冒出头来。
　　万箴的弟弟万简站在书房门口，见她毫无闺秀风范地跪坐在书堆里，撇了撇嘴：“该用午膳了，母亲叫我来喊你。”
　　从京城运来的书还未收拾完，一部分已经放在架子上了，一部分还堆在各处，等待被归纳分类。
　　“你们先吃，我等会儿再来。”万箴说着，又一头扎进了书堆里，抱怨道：“我先前在读的海外的书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阿爹和祖父也太慌张了，净搬了些没意思的花花草草的书过来，有意思的却没见到几本。”
　　万简正要走，听见她的话又转回来，小小年纪，一张脸却严肃得像比万箴还老成：“阿爹和祖父本就喜欢莳花弄草，你不喜欢可并不是没意思。当时情况那么危急，阿爹和祖父也是随手搬了些书运走，根本来不及选，你怎么能抱怨他们呢？”
　　“可若是那些书并没有搬过来，兴许就再也看不到了。”万箴一边继续翻找着，一边叹气道：“听说京城被厄格蛮子一把火烧了，连皇宫也没能逃掉，我们家的藏书楼大概也避不过吧。”
　　一想到藏书楼可能面临的悲惨命运，万箴眼睛都红了。
　　反倒是做阿弟的万简不得不安慰她：“我想祖父会有法子的，你不要太担心了。你还是吃完饭再继续找吧，不然阿娘要担心了。”
　　万箴看了看那一摞摞书，觉得万简说得有道理，便从书堆里站起身来。恰在此时，她脑中灵光一闪，立时雀跃地叫了出来：“昨晚听祖父说越尘哥哥要从京城回来了，我去找他，他肯定知道藏书楼是否安好！”

作者有话说

　　======深井冰的话唠======
双十一剁得脚都快木有了
（微笑中透着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