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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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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看见站在营地空处伸懒腰的亦臣,我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回来了。
我以为至少要多绕几个圈,无论绕到哪里都能看见那个童颜鹤发的黑衣男子——因为这才像成了精的东西——居然并没有。
“嫂子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了?”亦臣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凑过来:“说来听听吧?”
我忍不住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可是他哪有那种能耐?
“我才没有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里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嘴硬地说道,急急往营帐里走。
走了两步,突然脑子清醒了,于是停下来,转头望着他:“我有没有看到什么都不关你事吧,我好好地活着回来了,让你失望了。”
我指望能看见他失望的神色,这样才算报了一箭之仇,然而他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将军把你一个人留在营地里,是因为放心我;你不回来,我能捞着什么好处么?将军夫人,您这颗脑袋从外边看起来还挺体面的,怎么就不顾及一下里面呢?”
我我我我我……我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不是你说我不回来最好?!”我指着他,气得声音都哆嗦了。
“哟,记性真好,那您记不记得在这句话之前,我还说了什么?”
我气得都快炸了,哪还能想得起他还说过什么话?
“我是不是说了,叫你别乱跑?”
……
似乎是有说过这么一句……
“后面那些话都是吓唬您的,您没听出来?啧啧啧……将军敢娶您,也真够舍己为人。”
我,杜云离,以后再跟这个叫亦臣的男人说话,我就是猪!
我涨红了脸,狠狠地拿眼刀剜了他一眼,转过身,假装非常自然地进了忆良的营帐——然后撕了不少桌案上空白的纸泄愤。
除了这些纸,我也没有别的撕得动的东西了。
后来么,后来我就缩在桌子底下睡着了。
至于为什么是桌子底下……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醒来就看见一张黑脸,差点以为树林里的精怪追来了,一脚踹了过去。
脚底被一只大手拦住,没踹到脸。
“云离,是我。”那张黑脸说出的话,声音还挺熟悉。
我仔细想了想,对了,这是忆良的声音。其后我才发现帐子里满是昏黄的光,原来我睡了这么久,都晚上了。
忆良大手一伸,将我从桌子底下捞了出去。
我扭了扭脖子,差点疼哭了——我……落枕了。
忆良看着我,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他只好又把我抱到了床上,至少躺着还算舒服点。
然后他拿出一张字条,递到我眼前:“这是什么?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我瞟了一眼,原来是我今天出门前写的字条。
像我这种自诩从小就祸害邻里的人,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自己被别人给耍了,尤其那个人还可能与自己的夫君有首尾。
于是我昧着良心撒了谎:“这个嘛,今天无聊,跟亦臣开了个小玩笑。”
用过晚膳,亦臣来了,忆良就让我出去再砍会儿稻草人 。
最近我也习以为常了。起先我还调侃一下,问他不是叫我不许离他十步之外么?他本事厉害,嘴却笨得很,顿时就一脸愁容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就喜欢看他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亦臣就讨厌了,妖妖娆娆地来了一句:“将军和我要聊些不可告人的事,请阿嫂回避则个。”
唉,对付亦臣,我尚未摸索到有用的法子。若是凤初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
我离开忆良的营帐,但并没有去砍稻草人。今天遇到的事让我心里无法平静,我便漫无目的地在外面兜着圈子。
附近传来说话声。
“轻点轻点,你这是上药吗?这是要杀人吧!”
咦,有人受伤了?
我好奇地靠过去——我确乎无聊过头了,这种事都能好奇。
只见传出话音的帐子里趴了好几个人,脸都比较熟,全是那天晚上跟我打过架的。
老天有眼,叫他们没事欺负我!我心底涌出恶意的爽快。
我凑近了一点,立即扭头捂住了眼睛——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伤在屁|股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场面。
抬脚正要跑,就被里头的人发现了:“小兔崽子,你胆子不小,还敢来这里——哎哟,你轻点!”
被人发现之后逃跑可就丢份了。我为了死撑住面子,摁住了想抬起的脚,梗着脖子喊:“我凭什么不敢来?有本事你们现在爬起来打我呀!”
我打定了主意,他们敢爬起来我就拔腿往忆良帐子里跑,显然忆良是不喜欢看到士兵们打架的,到时候还是他们吃亏。
其中一个长着方下巴的叫道:“呸!想害哥几个,哥几个才不会上你的当!就因为你,将军打了我们几十军棍!”
哎哟,原来是挨了军棍。忆良看着敦厚,下手挺狠的呀,打起人来这么不留情面。
我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们挨军棍是你们活该!谁叫你们老欺负我,我又没惹你们。”
“你少得意!谁不知道你是……”他旁边的虎背熊腰,也就是先前和我打架被逮到的那个,突然瞪了方下巴一眼,方下巴就闭了嘴,哼了一声,再也不吭气了。
我猜他想说我是将军夫人的远房亲戚。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我是将军夫人的远方亲戚又如何?他们打我就理所当然了?我又并没有受到任何优待。
吃的是跟他们一样难吃的干粮,睡的是一点儿也不舒适的床,没事还要打打虫子,他们到底哪里看我不顺眼?
“我和将军夫人是亲戚,怎么了?你们欺负我就有理了?”
方下巴一看就是个经不起挑衅的,立即回嘴:“你不怀好意,不欺负你欺负谁?你不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虞城么?非要混进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享福的地方!”
“我怎么不怀好意了?”这些人说话都莫名其妙的。虽说我目的确乎不单纯,可那是我和忆梅之间的约定,他们不可能会知道的吧?
“你们这些京里来的人,心里的弯弯道道,自己心里清楚!”方下巴说完这句,终于被虎背熊腰瞪得不开口了。
这和我从京城来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把话说清楚,我心里有什么弯弯道道了?”
“小子,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次是虎背熊腰说话了,他和方下巴不同,虽然当初和我打了架,但光凭神色和语气来看,显然比方下巴要稳重些:“之前的事,将军已经惩罚过我们了,我们两清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招惹你,麻烦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意味深长呢,倒像是有人在他们面前故意编排我的不是。
难不成是亦臣那家伙发现了什么,向这些人说了我坏话,让他们与我为敌?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除了亦臣,这里还有谁有理由对我抱有敌意呢?
连忆梅都很提防他,一准儿是他没错!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特意提到是京城来的人?
他们以为,京城里的人要对他们有什么不利吗?
对了,我想起先前忆良回京城,就是为了陛下要减军饷的事,我还请求过阿爹,让他帮忆良在陛下面前说说话。
难道……他们以为陛下要对他们不利,所以专程派了人来盯着?
所以他们才会对我抱有敌意呀!
这样想来,亦臣兴许并没有在背后搞鬼,但未必什么都没有做——唉,我实在不擅长猜度人心,不想了不想了。
这一地涂着药的花屁|股实在不好看,而我也想通了前后因由,便没再和他们斗嘴,转身离开了。
五天后,我们回到了虞城,自然还是步行回去。忆良仍旧没给我特殊待遇,只不过这一次让我跟在他附近,没再把我远远地扔在后面。
虽说这阵子一顿折腾下来,我能吃苦多了,可仍旧免不了回去后腰酸腿疼还长了一脚泡。
乳母一见我就泪流不止:“女郎啊,您瞧瞧您自己,晒得这样黑,手都粗糙了不少,我可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军中之人都黑,是以我并未察觉到自己晒黑了;乳母白白胖胖的手将我的手抓起,这样一对比,我才发现自己果然黑了不少。
“黑得不像个女郎了,若不是认识你多年,我也要以为你真是个少年郎了。”忆梅在一旁摇着团扇说风凉话:“瞧瞧你走路、还有现在站着的姿态,哪里还有一点女郎的模样了。”
“有那么像?”我好奇地问:“不是开玩笑?”
忆梅白了我一眼:“你若不信,自己去镜子前面照一照。”
我一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喜的是忆良曾说我穿了男装也是女儿相,只怕该改观了;悲的是我到底是个爱美的女郎,若是白不回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