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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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哥身上半点修为也无，居然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凡人。可他手底下却带了二十来个修士，不提鸿蒙境散修，就连那两个开光境的都对他言听计从，不一会儿就找来一辆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大型马车。
这些人虽然行事诡异，但看起来又不像穷凶极恶之徒，顾惜朝等人对他们下不了狠手，偏又赶上己方恶战方休，对方人多势众，最后还是叫人绑了塞进了那辆马车。他们倒是还顾忌戚少商伤势沉重，没给他绑绳子，反而小心把他搁在顾惜朝腿上，还要问一句：“放得稳不稳？”
顾惜朝：“翻一面，脸朝上。”
那公子哥也跟他们一块儿上了车，他之前明明被顾惜朝一个眼神就吓得失态，后来又大张旗鼓绑架了他们，现在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笑眯眯地跟他们攀交情：“我就是闻名遐迩的赫连春水啦，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穆鸠平：“赫连春水？是谁？”他看了一圈，阮明正跟顾惜朝都挺茫然，戚少商倒是有可能知道，可他这会儿只在顾惜朝膝头昏昏沉沉地躺着。
赫连春水脸色不太好：“你们可能对我大名不熟悉，不过我有个江湖名号，叫作赫连小妖，全因我做事不按礼法全凭本心——这下知道了吧？”
穆鸠平：“知道什么？”
阮明正都没有办法捂上他的嘴。
马车里的气氛尴尬极了。
赫连春水终于忍不住，又惊又怒地嚷起来：“你们是哪里来的土狍子！连我赫连小妖的名号都没听说过！”他跳过去开了车厢的门：“十二！上车！来跟这几个家伙好好讲讲，我小妖赫连春水是什么人物！”
根据讲述，赫连春水是祁风国的王爷。国君是他的同胞兄长，大他二十来岁，虽然对其他兄弟们手下半点情分不留，却几乎把这个小弟弟当儿子养。好在赫连春水从小无心政事，一门心思求仙问道，国君更是放心把他宠上天，他手底下的这些修士就是国君替他招募的。
奈何赫连春水虽然醉心修行，二十几年来花费无数灵丹妙药，却依旧凡人一个，无处入道。
当然，十二作为赫连春水的亲随，拿了祁风国不少好处，自然为赫连这种资质愚钝的表现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息红泪。
“碎云渊的息红泪？这我倒是知道，”阮明正讲，“传闻她不但是个开光境的修能修士，还是天下第一美人，连屋子里的耗子都是双眼皮的。”
“没错，我头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的美貌震撼了，”赫连春水眼神迷离，“从此我再也无心问道，只想能再见她一面，好亲口跟她讲我愿为她死生不计。”
赫连春水身为一个凡人，在修士中的名声全因痴恋息红泪而来。他自己没有修为，就把手下修士培养起来，拿军队里那一套提升他们互相配合的实力，靠着这支队伍到处找闲事管，期盼撞上缘分，好让他见到息红泪。这个法子虽然费时费力，还要冒不小的风险，但也奏效了不少次数，息红泪大概是被他缠得紧，最近两年都呆在碎云渊闭门修行。
“你要去碎云渊？可是碎云渊一向不准男子进入。”
“那不是有你们嘛，”赫连春水得意一笑，“红泪我是了解的，她嘴上说得狠，心肠却软。”他打量着戚少商跟顾惜朝身上的伤口：“瞧你们伤得棘手，又被那样古怪的怪物追杀，红泪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到时候，嘿嘿嘿。”
顾惜朝听他把他们几个当作敲门砖，也不说什么，只闭目养神。
节外生枝，福兮祸兮？
事实证明，或许赫连春水很了解息红泪，但他就不是那么了解碎云渊了。
碎云渊矗立在断崖之上，乃是一座小型城池，城主就是息红泪，城中仙子都是无力自保前来投靠的女性散修。这么来看，赫连春水认定息红泪会出手相助，也不是悬断。
然而，从黄昏到月出，他整整叫了两个时辰的门，好话说尽，却只有两个碎云渊里的仙子轮流来应付他：“城主有令，男子一概不得入内。”
赫连春水倒是一点都不气馁，回头安慰几个敲门砖：“她们肯定是没告诉红泪，我们再闹一会儿，等事情压不下去红泪知道了，她肯定让我们进去。”
顾惜朝之前一直一言不发，只低头盯着戚少商看，这时候终于开口：“你要是硬闯，不用一炷香那个息红泪就知道了。”
赫连春水苦着脸：“我倒也想，可是你看那个界碑，踩进去就是碎云渊的防护阵法，凶险至极，就是高阶修士都闯不过去，何况我一个凡人？”
顾惜朝说：“你解开绳子，我去。”
戚少商的伤口恢复得太慢，又反复受创，情况并不太好，容不得拖延。
阮明正头一次喊他：“大寨主，我跟你一起去。”
穆鸠平也目光炯炯地看他。
“不用了，”顾惜朝温声向他们说，“我其实，是很惜命的。”
已是月上中天，顾惜朝孤身立在碎云渊外，朗声道：“在下顾惜朝，日前挚友受邪魔所伤，还请城主予以援手。”
碎云渊上小小地骚动了一下。
不多时，一个白纱蒙面的仙子走上城门，却还是那句老话：“城主有令，男子一概不得入内。”
顾惜朝也不与她们多说，当下缓步踏过界碑。
地面瞬时化作熔岩。
顾惜朝小小松了一口气。
他自负阵道无双，并不惧看不透此间变化，只担心灵力不济，负担不了变阵所需。好在此阵以火焰为始，纵然再有种种文章可做，也逃不了这个基础。恰巧顾惜朝突破正则之后就修成凤凰，自有天赋可御火焰，又得九幽神君点拨，灵力属性化为幽寒，对付这个防护阵法倒是占了便宜。虽说他原本并不在意阵法基础属性带来的消耗，但他此时灵台受戚少商灵力制辖，周身灵气运转不灵，能因此得一点裨益也是暗自心喜。
强自变换身形躲开第一波攻击，顾惜朝略略退出阵法中心，阵中忽然现出跳跃的火焰，随着他的移动忽聚忽散。
这个防护阵法要比想象的庞大，难怪息红泪只是开光境修为，却能坐稳这一城之主，并且长期严守男子不入城的规矩。顾惜朝原本只想将阵法变化，但现在看来恐怕他的身体支持不了这样的大动作，只能来直的，破开这一面的阵眼了。
即使自身无法作为灵气汇集的载体，但作为正则修士，顾惜朝还是可以一借天地灵气。
只是需要一点代价。
阵中变化已经到了第三段，火焰渐消，焦土上开出一朵朵奇花来，红得刺眼。
越柔越险。
鲜红的花瓣里忽然溢出鲜血，化为滔天血浪。顾惜朝的衣角闪避不及，叫这浪涛触及，瞬间被吞噬不见。
他沉下心，默默念着咒文，眼中随之闪出幽蓝的光芒，周身灵力大涨，隔开了血浪的侵袭。
阵眼已显。
如同感应到什么，马车上昏睡许久的戚少商瞬时睁开双眼，大声唤道：“惜朝！”
顾惜朝手中一道寒芒破空而出，一路神哭鬼泣，直入城门。
血浪忽灭，城门上钉着一柄银色的小斧。
顾惜朝的脚步停在城门口，取回了那柄小斧：“还请城主予以援手。”
他的声音很低很清晰。
城墙上终于出现一个轻灵的身影，从赫连春水的反应来看无疑正是息红泪。
虽然因为面纱看不出息红泪的脸色，但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愉快：“你破了我一面防护大阵，还要我帮你？”
顾惜朝撑着城门：“至少我还没有破你的城门。”
息红泪叹息说：“你看起来像是用了禁术的样子，现在只怕站着都费劲，还要继续威胁我？”
穆鸠平已经忍不住，跳下马车要去扶顾惜朝：“大寨主，我们本来也不要求她！”
赫连春水有点被吓到，这时醒过神来：“红泪，他们……”
顾惜朝挺直身体，面色不变：“还请城主予以援手。”
咚地一声，戚少商跌到了马车下。
碎云渊最终还是对他们打开了城门。
但息红泪还是只让了阮明正进城：“碎云渊上不能有男人，你们就呆在寒潭底下的囚室里吧。”
要不是搀着戚少商，穆鸠平简直要上去扯了息红泪的面纱从鼻子到眼论证一下她其实难看得很；直到进了所谓囚室，发觉除了门上挂着明晃晃的锁头，非但没有设囚禁修士常用的绝灵法阵，囚室里面床褥药品一应俱全，还准备了新衣热水，他这才不再暗暗咒骂。
只有赫连春水兴奋得很，他是死缠烂打要来住这碎云渊的牢房的，连那些从不离身的修士护卫都留在了城外，他这会儿正抱着一条被子发痴：“我还是第一次来红泪家里，红泪就这么贴心，我真是好幸福！”
容他陶醉了半天，穆鸠平终于打理好戚少商的伤口，冷笑一声，过去提起他的领口：“绑我们来，很幸福？”
赫连春水终于感觉到了身为凡人的软弱。
顾惜朝也不去管他们，盘腿而坐，试图平复身体里尖锐的疼痛。
他方才的确用了禁术来调集灵力破阵，这是九幽神君自创的一个功法，用以在受困的境地反击；与这种强大的功效相对的是，使用它会损耗修士的经脉，并且这种损伤无论将来修为多高、用了多少天材地宝都不可逆转。
不过还是值得的，碎云渊经营许久，的确是个不错的暂避之处。他想，冷鲜二人肯定是黄金鳞指使的，但是他们明明已死，为何会出现两个长相与他们一样的怪物？更何况这种类似的怪物他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件事的幕后人决不是黄金鳞这种层次的能担当的。
顾惜朝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傅宗书，他是黄金鳞的师傅，对黄金鳞的动向理应了如指掌。但傅宗书一向口碑良好，即使顾惜朝跟黄金鳞因为旧怨交恶，也一向尊重他；倒是他自己的师傅九幽神君，一贯用些非常手段来增进修为，而且做得光明正大，不少修士哪怕自己私下里也用差不多的法子，也要明面上说一句“九幽神君为人不善”，偏偏这次冷鲜两人对他动手，用的是他盗走逆水寒的借口。这把逆水寒剑是九幽神君几十年前就开始铸造，据说是为了补足他武道修行上的不足，如今顾惜朝下凡世是为逆水寒，被追杀也是为逆水寒，此中可有九幽神君的手笔？
满头乱麻尚未理清，戚少商已醒来，坐起就搂上了他的肩头：“惜朝，你怎么样？”
顾惜朝心里的万般猜测一下子被放到一边，他本来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他居然靠在戚少商身上，轻声说：“经脉有点疼。”
戚少商一下子慌了，拿没受伤的左手圈着他搂到胸口：“你说详细一点。”
“不是什么大事，过一会儿就好了。”顾惜朝这时才有点不好意思居然对着戚少商喊疼，打算扯开话题，“我在那个灵药铺拿了几样东西，昨天微风讲的那个方法你可以试试了。”
“我听那个城主说你用了禁术。”戚少商不理他这些，照样追问，“你怎么聚集的灵力？有什么代价？”他越问越急，也不管右臂骨头还断着，就去顾惜朝身上摸：“还有哪里受伤了，你都告诉我。”
顾惜朝赶紧捉住他的右手，不让他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你听见息红泪的话了？”
“我不仅听到她说话，我还听到……”戚少商把头闷在顾惜朝发间，“我还听到你，求她帮忙。”
顾惜朝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那两个怪物你也看到了，只怕追杀我们的不是小角色，这个碎云渊修士众多，根基深远，是藏匿行踪的好地方，既然来了，那我无论如何也要进来的。”
“依你的本事哪里不好躲，你无非是怕我的伤不好罢了。”戚少商把他越搂越紧，气冲冲地说，“又不是大事，值得你这样，她现在光是嘴里刁难你，万一她要你跪下来求她，你也愿意？”
可是他都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顾惜朝却没把他这些当作气话，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说：“真要那样，我还是愿意的。”
戚少商的脾气一下子散光了，眼眶酸得很。
顾惜朝摸了一下戚少商的眼睛，一颗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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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