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渊》彀中

3、契约

　　今天一天的学习和以往完全不同，顶着正常的科目名字，讲的却尽是堇色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而且并没有课本，也不准做笔记。比如生物，老师讲解了四个种族，人族，妖族，血族，审判族。堇色默了，环顾四周，同学们竟听得津津有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也有一个异类，洛浅泽愣是趴在桌上睡了一天，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而奇怪的是，老师们对他睡觉并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是异常的，怜惜？
　　堇色整天的课听下来，听得是云里雾里，某次忍不住默默问了一句，“那鬼魂呢？”
　　“鬼魂，是生命的最后归宿，也是生命的起初。它可能成为审判者，也可能成为被裁决者，不好下定义。”
　　“真的有鬼吗？”堇色抛出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生物老师是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他踱着步走到堇色面前，赏了她一个爆栗，“来到一班，收起你那唯物主义的心吧。”
　　堇色无辜，唯物主义也有错吗？
　　“念大人，这样真的好吗？”上杉樱看着堇色抱着资料离开的背影，担忧之色油然而生，“由祭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就这样把召唤书交给她，会不会出事？”
　　“不会，她是天生的召唤师，拥有最纯净的血脉，那些曾受她庇佑的使魔，定将一一归来。”念望向窗外，有些怀念又带着忧伤，“何况，这也是她注定背负的责任。”
　　这是学校安排的房间，单人间，高一一班成员才能享受的殊荣，一室一卫一厅，放眼望去，都是白色的，纤尘不染。
　　堇色坐在白色的沙发上，轻轻地翻开老师发下的资料，空白的扉页，边缘装饰着淡金色的花纹，又翻开一页，便是满满的字了：
　　神之彼岸，吾等守护，□□时期，尔等共生。唯妖之契约，神圣之枷，汝，血之……
　　堇色不懂，心中却默默念着，继续往下翻，完全漆黑的封面，堇色摸了摸，觉得这黑并不匀称，她凑近一看，一个放大的，半瞌的黑色瞳仁便呈现在她眼前。
　　堇色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黑夜，楼道，一个人狂奔，他的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那黑像是要滴出血来，把那人包围，画面一闪，那人铺在楼道上，一节一节，每级楼梯皆整齐地摆放着断掉残肢，平铺了七八级，他的眼瞌着，暗红色的血流了下来。
　　浓郁的黑色变成了一个黑影，黑影里到底是什么？
　　“神之彼岸......”
　　在与堇色平行的空间里，暗黑的大地上布满了战斗带来的伤痕。
　　“昩大人？”织生刑一头张扬的金发，睥睨的眼神满是轻蔑和仇恨，“昩大人？不过是肮脏卑贱之人生下的怪物，昩，你只是，一个比妖奴更低下的怪物，而已。”
　　“闭嘴。”他一头张扬的白发，一黑一红的眼睛尽是戾气，嘴角殷红，全身上下，一片狼藉。
　　“一个承受诅咒的怪物。”
　　“一个一出生就烧死了自己母亲的怪物。”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只是，令人厌恶的怪物。”
　　“我叫你，闭嘴。”一黑一红，两道光芒再次纠缠在一起。
　　“唯妖之契约......”
　　“就这点本事吗？”织生刑舔了舔手臂的伤口，“离开了神宫黛的你，真是连只狗也不如啊。”
　　昩的一身黑衣，已被染成暗红，连那头白发，也介于红和白之间，最致命的，是腹部那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不断，没有停下的迹象。
　　“住口，你怎配直呼神宫大人的名讳。”
　　“还没觉悟吗？你的神宫大人，你为之舍弃姓氏和身份的神宫大人，她已经死了，死了上千年，她抛弃了你，离开了你，你不过就是一只丧家犬，哈哈哈……所以，你也，给我，去死吧！”
　　死亡的剑光将昩笼罩，昩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向，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是多久以前呢？
　　“吾名神宫黛，汝，织生昩，愿背离身份，舍弃姓氏，不离不弃，追随于吾吗？”
　　“是，永不背叛。”
　　黛，为何，你却舍弃了我？
　　“没有呢，昩，我的昩，我不会舍弃你的，永不舍弃。”
　　幻觉吗？
　　最后一刻，剑光碎了，无上温暖的光华将昩包围。
　　“血之束缚......”
　　这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在昩耳旁，悠悠的，像是耳语。他被禁锢了，无法动弹，白发转黑，双眼也恢复成黑色，一身戾气尽消。他错愕地站在原地，看着禁锢自己的东西，与其说是东西，不如说是灵体，半透明的，却实实在在地在自己眼前，她的眼中紫光大盛，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我的神宫大人，是幻觉啊。
　　“堇色，”声音轻柔却不容反抗，她在他的面前，冰凉的手触上他的眉心，出现了一抹暗红色的印记，“吾名堇色，以血灵主神之名，与尔结成契约，赐汝名为，堇生。”
　　为我堇色，而生。
　　“不可能，”织生刑后退了一步，“审判者的召唤师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怎么可能？”
　　一片光芒中，昩消失了。
　　呵，昩，我会找到你的，然后，亲手了结你。

　　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堇色醒来，天已经黑尽，她摇摇头，是梦到了什么？
　　似乎不是一个好梦，堇色揉着发疼的眼，看了看周围，然后又揉了揉眼，看向自己的右边，好吧，她没有看错，一个小孩，明显不正常的小孩，坐在了她的右边。
　　他不过十岁左右，黑衣黑裤，并未穿鞋，露出的小脚悬在空中，却不同于以往的亡者，嘴唇红润，眼睛灵动而漂亮，目光却是太冷了，眉间有一抹暗红色的印记，堇色默，那是胎记吗？
　　他的手里正翻看着什么东西，堇色呆了，那不是老师发的资料吗？难道，这还是一个爱看书的鬼魂？
　　他放下资料，稚嫩的小脸看向堇色，“为什么？”这不是他原本存在的时空，他记得，因她突然的呼唤，然后是莫名其妙的契约，最后他竟变成了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
　　“啊？”堇色呆了呆，看向他，“你是？”
　　“昩，”无论如何，她救下他，而他，也已经成为了她的使魔，，“当然，你可以唤我堇生。”
　　“堇生？”
　　他点点头，却不再说话。汝名堇生，为我堇色而生，脑海中出现的这样一份契约，不容违抗。
　　堇色仅是为他的早死感到同情，又为他们的同姓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无比淡定地拿起资料继续看了起来。
　　黑影是……
　　黑影居然是——血族。
　　“你很弱。”他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完全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堇色一顿，“我知道。”
　　“呵，你的出身，是一个错误。”瞬间坐到堇色面前，他的眼里盛满了盈盈笑意，贴着堇色的耳边说，“因为，我们都是怪物。”
　　手上的资料掉地，堇色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然而，他又变回了那个冷眉冷眼的小孩。
　　“下次出现的我，”他看着堇色，目光是深沉的怜悯，“在你变强，或者，将死之时。”话音一落，小孩就像光晕一样散去，堇色看不到，自己的眉心，有和小鬼一样暗红的印迹，暗红色的纹路交错而生，最终隐没。
　　受召唤主的影响，昩不能出现太久，仆从主，若仆的实力太强，会反噬到主人身上，他的新主人堇色，实在太弱了，甚至连承受他显现出真身的能力都没有。
　　整理好纷繁的思绪，堇色再次捡起了资料。血族，好战，勇猛，嗜血阴暗，堇色翻下去，她想知道，接下来到底会怎么样。
　　眼前一黑，等再次恢复意识时，堇色已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黑色的台阶，干涸的鲜血，那大睁着的难以瞑目的双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