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有飘零（喻文州x黄少天）》八方自在

6、小试锋芒

　　此时正直夜半，天上挂着弯钩状的月亮，云朵稀疏，在月光的照拂下，外面不至于是漆黑一片。
　　没能顾及上穿袜子，光着脚触地时一阵凉意连着脚心窜到背上，黄少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睁大了眼睛，借着窗外朦朦胧胧透进来的月光，先穿上鞋子，这才将摸索到的皮箱拎起，放在屋中那张小桌子上。
　　这房间破旧狭小，这桌子孤零零的贴着墙与床中间那道空间，显得极为寂寞。
　　皮箱的金属搭扣做工细致，黄少天将大拇指与食指在卡口上轻轻一搭，只听清脆一响，箱盖应声而起。
　　翻起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些衣物，衣物旁零碎的放着些药盒，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一样。只见黄少天伸出手来，在箱盖背面的夹层里轻轻一带，翻出一个弹夹来，又将手伸向箱底，这回拿出的却是两把手枪。其中一把稍大，另外一把看起来更新些，漆黑的外壳锃亮，在月色下透着一股子寒意。
　　一手拿着弹夹，黄少天将那把较小的手枪拿在另一手中，握住枪柄，冰凉的触感在掌心中蔓延开来，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黄少天不再迟疑，将弹夹推入空枪中。
　　子弹顶上膛，清脆一声响。
　　一连串手上动作，完成不过几秒钟。
　　他将手枪装填完毕，却没有放在自己身边，而是顺手放在桌上，自己则拿起了另一把看起来稍显老旧的手枪，对着刚准备下床的喻文州眨了眨眼，伸出食指贴住唇边，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喻文州会意的点了点头。
　　黄少天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桌上这枪你拿着防身吧，实在不行吓唬别人也好，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说完，他便持枪转身，沿着墙壁悄悄走到门边，推开门的一边，侧身出了屋子。
　　房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喻文州一个人站起身来，穿好衣物走到桌前，将枪拿在手中。借着月光，同时也凭着自己的手感，喻文州大致看出这大约是民国二十年的枪款，至今还新，应该是把随身的备用枪。
　　在这个年代，生意人在身边雇佣几个保镖是常事，随身配几把枪防身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并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几年前军队管制混乱的时候，也有些部队军费吃紧，得不到上级的军费补贴，只得将一些暂时无用或是款式老旧的军火倒卖出售，从而于中赚取利益补贴军饷。
　　黄少天家中开着药店，既然有分店，那自然做的大，有枪也不足为奇。但看他先前拿枪的手法，那种习惯程度，若非是经过系统训练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一看便是常年拿枪的人。

　　喻文州在调去情报部门工作前，也在战场上呆过。枪并非没用过，只不过他通常是在后方，只有几次撤退不及时，情报有误，也卷进了战火。他枪法并不出众，好几次死里逃生。
　　后来因他是国外留学归来，对密码情报方面有着突出的成绩，于是被调去军统。
　　在军统总部，喻文州的运气还算不错，上面有人赏识，升职速度在他那个年龄段看起来几乎是难得。
　　先是负责情报部工作，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于一个重要交际场合临时充当了翻译，没想到被一位大人物看重。喻文州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长相俊秀，外文又好，在几番考察下，直接被那位大人物安排去当了秘书，兼手情报部。几年下来，他手上经过的文件不知多少，未曾出现过差错，军统上面对他也是越来越重视，隐隐有多加培养的意图流露。
　　多年来的经历让喻文州看人很准。
　　他在心中闪过一丝猜疑。
　　他自己对黄少天说的含糊，只是说自己在一家公司做事，那黄少天……
　　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心里总是不愿在黄少天身上想太多。他在军统工作那么久，什么尔虞我诈，自相残杀的事情没有见过，那些内部的权力斗争，党派林立，有些甚至他自己也亲自经手过。
　　他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他也知道如今的政局有多混乱。
　　革命军，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
　　如果不去想，那么这一路走完，到了广州，他与黄少天分别过后，应当就再无交集了。
　　有时候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和黄少天不是一路人，不管黄少天除了家中事业外是否还有别的身份，喻文州都不想把黄少天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上来。
　　喻文州掂了掂手上的枪，知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为了配合黄少天的判断，只听见门外一阵撞击声，接着什么东西重重倒在地上，像是那小院子的院门被人用暴力手段撞开了。
　　随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喻文州辨出那应该是军靴踏在沙石地上的声音。可惜未等他辨认出大致的人数，两声枪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黄少天的枪！
　　他既然这般毫不犹豫的下手了，想必对方不是国军或是土匪，应该是日本人！
　　喻文州和黄少天同学了两年，但他自认对黄少天的了解不会低于任何人。黄少天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而是绝对的机会主义，不过这机会二字，是建立在严密的判断和确保自己能够脱身的基础上的。
　　想到这里，喻文州轻轻推开房门，从侧门走到了大屋子中，也就是先前吃完晚饭的地方。这间土屋的排布有些像个四字，一个大空间的左右两边被隔出两间屋子。在这间土屋的左后方便是后屋两间，土屋前方是来时的院子。
　　此时土屋面向院子的正门大开着，在夜色与家具的掩护下，喻文州远远的瞧见院中地上横躺着两个人……不，应该是尸体才对。
　　再看看村中其它几户人家，好像都没有什么动静，若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便是根本不想关，只顾着关上家里的窗门，想躲过一时。毕竟一般老百姓听见枪声，第一反应都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这子弹可不长眼睛。

　　喻文州判断的没错，是日本兵，但不像是一个行动小队，而像是分头行动或是与部队失去联系的散兵。而黄少天先前在屋中听见的，应该就是步枪上膛的声音。躺在地上的其中一具尸体手中握着步枪，想必是领头想要先进屋探探情况的。
　　这上膛声虽说不大，但对于黄少天来说，在夜晚却异常清楚。于是他当时便出了房门，院中没有掩体，所以他找了个阴影处的墙角盲区潜伏着，直到看见对方踹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不过四人。
　　也许是因为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子也会有人带着枪，他们并没有显的十分警惕。
　　正是趁着这点，黄少天心里起了直接解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