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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所见如冰冻心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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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儿吗?”见灵翘点头,我便径直向里面走。
“主子!……”她突然拦在我身前,劝阻道:“主子,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请主子到花厅稍适休息,代月司沐浴完毕,您再……”
我早已下定决心,遂不予理会,道:“反正也是来了,进去自然是要进去的。至于你的顾虑……我想吃亏的不会是他。”
“主子,还望三思!”她情急之下竟然扯住我的裙子阻我进去。
怒气火一般地烧起来,我用力一挥袖子,将她拂到一边,然后直直往里面走。
“月…月司……不要……”
突然听见有女人的声音自浴房里传出来,我顿足,脑袋好像瞬间炸开一样,那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期待还是羞涩。
呼吸蓦地急促起来,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我只有紧紧靠着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住身子。
原来,他果然是在这里鸳鸯戏水……
难怪,刚才的婢女那么怕我去找他,那个叫灵翘的丫头那样强烈地想要拦着我……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一丝涩涩的苦味涌上舌尖,我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是琉夕宫里地位颇高的月司。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他享用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
我想以此安慰自己,然,不觉间,泪已悄然滑落。
“嗯…嗯啊……啊嗯嗯……”
呻吟声自内间不断传出。
我明白,此刻里面,正鱼水欢浓。
“进去,还是离开?”
我自问,可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陶埙被我握在手里,已从冰凉变得温热。
我低头看看,既然是为了它而来,又怎么能就此离去。
“凤清。”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但是心口却还是剧烈地起伏着。
察觉到里面倏地安静下来,我便同样安静地站在外廊上,不再作声。
不久,他走出来,仅披着一件黑色外袍。蜜色的肌肤上闪着汗珠,他墨黑的长发散乱在肩头,幽碧的眸子里闪动着未消的情欲。
“找我有事?”他的声音性感沙哑,绿色的瞳仁像是施了咒语一般,让人挪不开视线。我强制自己别开头,抬手将陶埙塞给他:“陶埙还给你,我回去了。”
然而,终究是痛心又不甘心的。
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我稳了稳声音,在凤清进去前再次开口:“里面的女人,是谁?”
他背对我,沉默良久:“……”
“回答我。”我不肯放弃,继续问他。
“只是个婢子。”他没有转身,声音再自然不过。
“药苓也是个婢子。”话音未落,我就听见内间有人抽冷气的声音。
看来,我确实猜对了。
其实这何须猜,只要是人,都会知道的。
可是,只要他否认,我就愿意相信,是我猜错了。
然,却看到他点头,声音仍旧平静:“是。”
我勉强地笑着:“她是我的婢子。”
他的语气仍旧无波无澜:“是。”
“你是我的护卫。”我的手,早已攥成拳。
“是。“他直直地站着,仍是背对着我。
我看着他冷漠的背影,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刺入掌心皮肤时的疼痛。
然而,我心中的痛,比此更胜百倍。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手多疼一些,心就会少疼一点?是不是血多流一些,泪就会少流一点?
不由垂首,泪终究是无法忍住的,只是,不会被他看到。
我绕过他,走进浴房。看到的,是只裹着一条浴巾长发散乱的药苓,她原本白皙的肌肤闪着欢爱后特有的玫瑰色光泽,有水珠自她修长的颈子划落,让人看了不由屏息惊艳。
然而,出乎意料地,在看到药苓时,我竟然没有一点恨意。倒是她自己,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我时,脸色更加惨白,眼中盛满恐惧与羞愧,但却好像闪过一丝埋得很深的得意。
“我在房里等你,收拾好再来。”我冷冷开口,不愿外泄自己此刻的情绪。
也许,我早该察觉。她每次提到凤清的时候,神情是那么的向往……
“小姐……”她呐呐地,低着头,最终无语。
我转身,目光直逼凤清:“还有你。”
他垂下眼帘,只是缓缓从嘴中吐出一个字:“是。”
呵呵呵……
他竟然变得这般冷漠……
难道,我只是他的主子吗?
他曾经对我那般好,不惜杀人来保护我,也只是因为那是他的职责吗?
心,原本只是被狠狠捅了一刀。而现在,这把刀却在我心里不停翻绞,让我痛不欲生。
我大步迈开步子,自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
其实,只有我知道,自己只是想要快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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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翘还候在门外,见我面色难看地出来,急忙上前搀我:“主子,您小心脚下。”
“别管我。”我挥开她的手,继续踉跄着向前走。
“主子……”她愣了愣,很识趣的不再跟着我。
我紧咬着唇,快步逃出清非斋。
月凤清……为何到了现在,我仍是无法用心去恨你?
岚歆说你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我从未跑得这样快过,好像要飞起来一样。只是脚尖轻轻点地,便把所有的华丽楼阁都抛诸脑后。
没命地跑。
不知疲倦。
也许,身子再累一些,心就不会这般的累了。
两旁的景物开始变得陌生,虽然依旧是雕栏玉砌,却不再是我所识得的样子。
至此我才缓了缓步子,扶着宫墙喘了几口粗气。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前面不远有一个小院,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冷冷清清的。
宫里也会有这么僻静的地方吗?
不知被什么力量牵引,驱使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小院。
我站在墙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于是很自然地躲到墙外。
“再过十天就是中秋了,鸢后命你给蛮主子准备的东西呢?”
“都让岚歆拿去了,我这儿已经没有了。”另一个声音淡然地回答。
这声音,真好听……像甘泉一般沁人心脾,又如春雨一样滋润心田……
我呆一呆,这声音宜男宜女接近中性,不仅仅是好听而已,更是有些耳熟……
只是,我想了又想,却还是不记得在哪里听过。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见一见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有这样动听的嗓音。
“你的花圃里也没有?”语毕,便有人拂花折草之声,接着我就听到一个微愠的声音:“这里是你放肆的地方吗?”
那一人只是冷笑:“您不说我都忘了,自从您搬到这里以后,那迎风斋还真是闲了很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换要主人了呢。”
几秒钟的安静,那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许吧。不过,决不会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你要在这里找我不会拦着,只不过这圃里多是毒花毒草,要是被划伤了多也是没的救的。不是我不愿招待,只是,我不大喜欢自己的院子里有死人。”
我偷偷地笑,听见里面翻弄花草的声音突兀的没了,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男人一下变得低声下气:“这,这……风司,小人也是照着鸢后的吩咐做事,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饶过小人吧……”
“见风使舵的家伙!”我心里很不爽地大骂,压着怒气听完对话。
“你去回鸢后,我这里确实没有了。至于岚歆那儿,我看没有的可能更大些,就算有也不会剩下太多,毕竟蛮儿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用。而且,甄国就进贡了那么些。”
我一直在用??用什么??
我怔一下,仔细在自己身上找了个遍。可除了我这身衣服和几件首饰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那他们口中所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是,小人知道……”我下意识地躲到拐角,看着一个人神情惶恐地退了出来。直到那人走远,我才走出来。
他们刚才有提到我,那么,我要不要进去问问清楚呢?
还有那个声音的主人,又会是谁呢?那个男人叫他风司,要是这样推想的话,他该是和其他司使有着同等地位的才是,那他又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简陋的地方呢?
我徘徊在院门口,偷偷向内张望。
院子里大半的地方都种着各种奇特古怪的花草,竟是些我连见都没见过的,但有些却出奇的漂亮。
院里没有人了吗,刚刚说话的男子哪儿去了?
我脚步轻盈地走进去,朝院里看看,还是没有找到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便足够将一切定格成永恒。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我却分外肯定,他有多么的迷人。
繁花间,他婆娑起舞。
望着他的背影,看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他专注地舞蹈,并未发现我的存在。
一股奇特力量驱使,我不禁开口轻唤,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哥哥……”
他身子一僵,颤颤地转过身来看我。
我屏息惊奇地望着他,不觉间被他所魅惑。
他大概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美丽的男人了。
似乎因为看到我很惊讶。他纤巧的眉下,一双乌黑的杏眼略略睁大,妃色的嘴唇因吃惊而微微地张着。
想不到如此精致的五官,竟然可以生在一个男子的脸上。我赞叹的同时,也在嫉妒他的风华绝代。
“啊……好痛……”我吃痛着缩回手,整张脸几乎皱成一团。都是自己贪色,才会被枝条倒刺伤着了手,这报应来得好快啊!
“怎么这样不小心。”他连忙走到我身前,仔细察看我的伤处,颦一颦眉:“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心中一疼。呵呵,我都这般样子了,还何须再爱惜自己?
他见我不语,叹息着轻抚我的脸颊:“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找来这里的,想不到,我还是错估了你。”
他苦笑,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他的话我并不是很懂,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让我莫名地感到心中酸楚,会有这般忧伤的男子,究竟曾经历过什么呢?
“哥哥……”我扑进他怀里,落泪不止。他拍着我的背,貌似习以为常地柔声安慰:“蛮儿,解毒要紧。”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我默默地想,内心一片凄凉。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
身体骤然僵住,我用力推开他,心也开始破碎不堪……
他惶惶,复而又平静地笑:“手在流血,包扎要紧。”
他,怎么能将难过掩藏得这么深、这么好?
为什么,我不行?!
恍惚地摇着头,“我不记得了……”脑袋隐约间又疼起来,好像是从脑仁向外迸发一样,我潸然,“可是为什么,哥哥会让我,让我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好想去亲近……”
“蛮儿……”一声叹息,随风飞逝。
我凄楚地笑着,泪眼婆娑:“哥哥,再为蛮儿一舞,可好……”
他身子又是一僵,但很快被欣慰的表情掩盖。
意识模糊前,我依稀看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