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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人性之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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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声音惊醒了浅眠的白绯。
把怀中的安吉拉搂得紧些,让她不那么明显。白绯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来人的方向,嘲讽道:“夫人这么晚还过来,难道是迷恋上那种感觉了?”
“夏洛特——”从暗处走出来的莎拉维尔看向白绯,嘴里结了太多太多的话。反复纠结下,他开口说:“你们先出来吧。”
随后,莎拉维尔打开了刺之鸟笼的门。
白绯推了推怀中的安吉拉。见她嘟囔一声,换个姿势继续睡觉,白绯有点无奈道:“她睡得太沉了。能麻烦维尔抱她出去吗?”
“明明你才是……”莎拉维尔不认同地开口,却被白绯打断了。
“她是我的妹妹,我要好好保护她。”白绯微笑着,她明白他一定会懂她的。因为这份情感和他对伯爵夫人的别无二致。
莎拉维尔久久地凝视着白绯,道出一个字:“好。”他从鸟笼里抱出了熟睡的安吉拉。
把她放在伯爵夫人的椅子上,莎拉维尔回过头,刚好看见白绯正努力地把自己从利刺中拔出来。
每拔出些许,她身上的鲜血便大量地溅射出来。
“等一下,我来帮你。”莎拉维尔皱着眉,大跨步向白绯走去。
“不用那么麻烦。”白绯边用力拔出自己,边笑着拒绝,“维尔的衣服本身就不易清洗。血溅到的话,就只能扔掉吧。被夫人看到,她很可能会起疑心。”
莎拉维尔不认可地反驳:“我的衣服哪有不被鲜血弄坏的?再者,夏洛特说主人会起疑心,这也太奇怪了。”他跨进鸟笼,抱住白绯。
一瞬间,血液像喷泉般涌出。猩红色溅满了他的华服,连那白皙透明的脸上也都是。
鲜血顺着他姣好的面孔,蜿蜒而下。莎拉维尔看着怀中少女,愧疚地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白绯不由得笑了。
伸手抹开他脸颊上的血,在他额头画出一个“王”,她轻声说:“还好,已经习惯了。”
听到她的话,莎拉维尔变得滑稽的脸流露出忧伤的神情。本应该去质问她为何伤害主人,他却脱口而出:“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依靠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那样想?”白绯惊诧地睁大眼睛。
“那你为何要动手?”莎拉维尔不解道,“像往日那样由我居中调解,不行吗?”
“因为来不及了。”白绯叹了口气,“那个人当着我的面杀了很多人。她是在警告我。”
“怎么会?主人赞赏你的外表,痴迷你的血液,并把你当作她的‘小珍珠’。”莎拉维尔开始动摇,“在我看来,主人是喜欢你的。”
“作为珍馐玩物的喜欢?”白绯直视那双蔚蓝的眼睛,“也许最初是这样的,但现在她很讨厌我。”
染满鲜血的手抚上莎拉维尔的脸庞。
“因为我和你靠得太近了。”
见他愈发困惑,白绯只能狠心点破:“她真心宠爱的只有你。她无法容忍自己的莎拉维尔被人夺走。”
“主人是因为我才做出那样的事?”莎拉维尔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轻笑的少女,“我不明白。”
“人类是很容易嫉妒的。”白绯捧着莎拉维尔的脸,不断地逼近他,“维尔不明白是因为你并不是人类。”
在这情势下,她只得棋出险招,力求打破困局。
莎拉维尔愣住了。他看着笑容不差分毫的少女,竟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我……你……”
“你是伯爵夫人手中的匕首。”白绯缓缓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夏洛特,你究竟是什么人?”莎拉维尔觉得眼前的友人竟陌生得很。原以为她是代替村女的贵族小姐,但一个贵族小姐怎么可能看破他的真身。
“要带走你的人。”白绯收敛了笑容,有点傻气地义正言辞道,“我还想将正义快点带来。毕竟迟到的正义是有瑕疵的正义。”
莎拉维尔不禁笑出声。哈,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的人怎么会别有用心。毕竟她能够为了他人舍身而出,甚至忍耐酷刑,直至遍体鳞伤。
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白绯试探地问道:“你不怪我了?”
“怪你什么?”莎拉维尔下意识地反问。想起刺伤在床的主人,他的笑又变得悲伤。“我又能做什么,我只是把匕首。”
“你能做到很多事。”白绯拍了拍他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保护我的妹妹还有那些女孩子。方法很简单,在那女人想折磨她们的时候,把仇恨都拉到我的身上。”
白绯忍不住笑了笑:“她一定恨死了我。也许用你来折磨我还不够。必要的时候可以提及塞缪尔。在传闻中,他是被我甩掉的前任情人。而我和他确实关系友好。”
“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那些姑娘的。”莎拉维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同时,请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相信你。”即便她不认为优柔寡断的维尔能真正做出决断。
*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白绯预料的一样,卧病的伯爵夫人想着法子折磨她。即便她的鲜血是最高等,夫人挥霍起来也毫不手软。等伤稍好一点,她便迫不及待地想看莎拉维尔当着塞缪尔的面,凌辱白绯。手段不限于辱骂、踩踏、刺穿、剥皮、割肉等等。
而莎拉维尔竟真做到了他所说的。当着伯爵夫人的面,他偷天换日,用自身的血肉代替她的。
看着他袖管内的红色筋肉,白绯伸出被他的血染红的手。指尖凝聚着微薄的灵气,明知是杯水车薪,却固执地全数倾泻其中。
在远处旁观的塞缪尔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然而就像前几次一样,他又很快地把目光移走了。他很怕在这两个血人上停留过久,他的坚守会被动摇。从前的他守着外墙,并不直面这血腥的惨象,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把死亡的少女当作一个数字。可现在他听着令人胆颤的惨叫,看着犹如地狱的光景,他那来自文明和平世界的三观也随之震颤。
原来人类一旦残害起同类,竟比野兽有百倍千倍的残酷。
伯爵夫人残害着无辜的少女。而他,和他的组织时空管理局也是帮凶。为了他们的未来不被新的平行时空挤压,他们必须确保历史不会有关键性改变。但救了少女当真会影响到历史吗,历史有自主修正力,或者史书上的一个笔误就可以把历史引向既定的唯一。
维护历史是大义!绝不相让分寸!
辅助AI在塞缪尔的脑海叫个不停。
再深思下去,他很可能会被AI判断为有反叛的嫌疑,而递交他这次任务的所有记录。往常的行为瑕疵,比如告知原住民他的身份(他确实告诉了那名少女),都会成为他反叛罪的确实指控。
他绝不允许自己背叛养育他的世界。作为政府特殊机构成员,塞缪尔怀揣着骄傲,相信这次也会大圆满地完成任务。
*
“那个女孩莉莉丝又一次提交了对伊丽莎白伯爵夫人的控告。”文书打扮的人把文件放在圆桌上。
旁边的人翘着二郎腿,喝了口茶:“啧,真难顶。小姑娘听不懂人话啊,已经在调查就是已经在调查了。”
爱德华拿起文件,敲了下那不规矩的腿:“有伊丽莎白侄子——特兰西瓦尼亚亲王加布雷尔的庇护,就连匈牙利的国王也暂时没办法。”
不甘愿地放下腿,罗杰嗤笑道:“真的没办法吗?还不是加纳保护了加布雷尔,让刺杀全部失败了。”
“加纳贡献杰出。你也要好好向先进同事学学,罗杰。”森推了下眼镜,长叹一声,“毕竟目睹了那样血腥景象,女孩莉莉丝迫切想要帮助仍困在城堡里的其他人,这份心情理所应当。”
爱德华极其冷淡地回复:“确认好时间点。现在是1610年8月16日,搜索逮捕是在1610年12月29日,由图尔索伯爵带领。”
罗杰放声大笑:“我们已经成功拖延了一个半月。还要再拖四个月。真可怜。”
“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心。”爱德华忍不住用文件拍打了下罗杰的背部,“这并没有什么可笑的。”
“你真严肃,比机器人还机器人的爱德华。”罗杰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只担心女孩莉莉丝会采取其他的方法。”作为队长的森忧虑地看向其他两人,“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会开完了吗?”罗杰有些不耐地站了起来。
“你——”爱德华皱着眉,想呵斥,却立即被打断了。
“放心放心,有我罗杰在,图尔索不会带兵出发的。”罗杰打了个响指,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但愿如此。”不安依旧萦绕在森的心头。
*
1610年9月2日,伊丽莎白伯爵夫人的暴行被刊载在报纸上头版头条。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整个社会哗然。
匈牙利国王获得了他想要的把柄,却缺乏了一些给巴托里家族定罪的确凿证据。而莉莉丝的父亲主动请缨,彻查这血腥荒唐的大丑闻。
搜查队伍快接近伯爵夫人领地时,附近的领主图尔索伯爵按捺不住,刚想写信表明自己想加入其中。
“大人冷静点。现在可不是抓兔子的好机会。”罗杰笑嘻嘻地按住了图尔索的信纸。
“现在不是,那什么时候是!”图尔索忿忿地说,“别人都要把兔子猎走了。”
“唉。”罗杰做作地叹了口气,“人生地不熟的搜查队真能查出点什么吗?要知道,那个地牢里只关了一个人。”
知晓他消息灵通的图尔索惊诧道:“就一个人?那可称不上罪大恶极。”在贵族圈里,仆人死了几个是一件十分稀疏平常的事。
“所以,我们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见图尔索摸不着头脑,罗杰笑着解释,“这是东方的谚语。意思是双方争执不下,反而让第三方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