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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仇恨 ...

  •   第十一章

      韩退思回到自己的藏书阁里。藏书阁的地上甚至还散落着当时他摔破的琉璃镇纸和红珊瑚。从来没有人敢在没有他命令的情况下去收拾他的房间,他看着地上散落着的,被自己一件一件毁坏的,白维扬的物品,不觉冷笑。一个月了,这些东西上面都已经积了不少尘土。十四年了,这积存下来的一层层新仇旧恨,早已凝成了一块坚固的岩石。

      十四年了,到底该是个头了。

      他知道白维扬还活着。他跟他那个死心眼的密探都活着。他们两个失去了一切庇护的人,如今必定身在某个人的府中,伺机而动,等待着一个刺杀他韩退思的机会。韩退思布下的暗线遍布京畿,最有嫌疑的魏王,还有别的官员,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一个月前白维扬出现之后,他就派了人手去查他这五年的行踪。最后,他得到的是一个活动在大梁各处的刺客的信息。

      白维扬?

      他这五年来,宁愿到处漂泊,刀口舔血,都不愿意回到京畿,回到京畿这个修罗战场之中去。

      韩退思当时难得地有些错愕。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和他出身相似,同样天赋异禀的人,应该和他一样,对这个平庸的世界毫无耐性,与此同时,充满了对控制天下的渴望。他居然宁愿到处隐姓埋名地逃匿,都不要京畿这个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舞台。

      错愕过后,他却有些期待。白维扬如今在他的某一个仇人手里,韩退思相信,没有人会放着白维扬这一把刀不用的。他只需要等,一直等下去,就会等到这把刀出鞘的时刻。时隔五年,他甚至有些想念这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老对手了。

      贺云在冰窖里被一柄无锋之剑重伤。幸好那时候冰窖里光线昏暗,白维扬又是在岳知否差一点就被贺云杀死的危急时刻出的手,这一剑并没有直接要了贺云的命。多年来的训练让贺云的身体比寻常人要耐打许多,他活了下来。并且在上一旬,韩退思离开京畿之前的一天,他醒了过来。他对韩退思说的第一句话是:“动手的,是白维扬。”

      是他们家那个斗鸡赛马花天酒地的四公子。

      韩退思没有想要清理地上撕破的画卷和粉碎的珍宝的念头,他绕过了门前这一片狼藉,走到了藏书阁里面去。书桌上也积了尘,他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在桌旁坐下,拿起桌上那份关于白维扬的文书,重新看了起来。

      笃笃。有人敲门。大半夜的,居然有人敢来打扰独自身在藏书阁中的他。

      韩退思:“谁?”

      是女子声音:“夫君,是我。”

      韩退思就好像刚才那个囚徒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看见了自己衣袖上殷红的血迹,想起了刚才那个宁死不屈的囚徒。想起他刚才说起他的猜测的时候,囚徒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不敢把宁栩供出来,是因为宁栩的软肋,就在韩退思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

      他竟然把刺都埋到了自己身边来了。

      韩退思没有答话,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宁微对他亲自来开门的行为有些讶异,她抬头看着韩退思。她长得娇小,还不到韩退思下巴的高度。韩退思看着她,沉默着,他看着她匆忙绑好的发髻,看着她来不及施脂粉的脸,看着她手里的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盖碗,盖碗里药汤的苦涩味道慢慢地在周围飘散。

      韩退思没有说话,就等着。

      宁微不敢面对他的目光,她看着自己手里的盖碗,说道:“夫君,妾身给你做了灵芝益神茶,……”韩退思微微笑了起来,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夜里回来的。”

      宁微一顿,没说话。“我的行踪向来只有随行的上京卫知道,你是让人在门口看着,看我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一直让人在这藏书阁外面等着?”宁微听出了他平静语气中隐藏的愤怒,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妾身……”韩退思没给她把话说下去的机会,他说道:“是你随嫁的那个丫鬟?”宁微慌了,忙道:“夫君,妾身只是听闻你在泰州多日劳碌,想着你不会在京畿逗留多久,才……”韩退思:“你自然知道我不会在京畿逗留多久,你等了我这么久,等得也不耐烦了吧。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杀了我啊。”

      宁微怔住了,她抬起头来,看着韩退思:“什……什么?”韩退思一手将她手里的盖碗拿过,他将手放在了她的脸上,他清洗过多次的手仍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将自己的袖口递到宁微的眼前,那一大片干涸的血迹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他说道:“看到了吗?”宁微不敢看,她闭着眼,慌乱地点头。“睁眼,看清楚了。”韩退思凑近她,等她睁开了眼,才直视着她的双眼,对她说道:“这血,来自令尊宁主簿派来杀我的刺客。”

      他把盖碗的盖子掷在地上,瓷器破裂的声音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宁微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韩退思将盖碗拿到她面前,他看着她。就像看着刚才那个囚徒的时候一样,眼神疯狂。宁微被自己这个沉着冷静的夫君突然的变化吓着了,她动也不敢动,手扶着门,勉强站着。韩退思眯着眼睛,说道:“灵芝益神茶?宁主簿都把刺客伏在我回来的路上了,你说你因为我在泰州劳累了这么久,特意大半夜地起来给我做灵芝益神茶。你问问自己,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退开一步,微微冷笑,“我在正月十五的夜里,为了追捕白维扬和岳知否,把你丢在外面整整一夜,不管不顾。谁都清楚我和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你给我求平安符,等我回来,给我做益神茶,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相信你,为了让我放胆接近你,对吧。宁主簿是这么跟你说的吧。”

      宁微几乎被他这样一番话吓到了,她良久才反应过来要反驳,她说:“妾身从来……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韩退思轻轻一笑:“是吗?”他忽然伸手将她的肩膀抓住了,然后,他端着盖碗,往她的嘴里就灌了下去。“那你喝了,喝了你给我做的益神茶,喝了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宁微料想不到他会忽然这样,她呛得一直在咳嗽,但韩退思已经失控了,他丝毫不放松手上的力道。药汁从宁微的嘴边往下淌,她的领口都被这深褐色的药汁浸透了。她哭了起来,哭得满脸都是纵横的泪水,她呜咽着说道:“真的……真的不是……妾身……真的没有……害你的意思……!”

      韩退思丝毫不为所动,直到碗里的药汁都灌完了,他才松了手。他一松开手,宁微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她跌坐在门边,手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韩退思蹲了下来,宁微吓得往后退。韩退思捏住了她的下巴,他问道:“你怕我,是不是?”宁微别开脸,不敢看他,她嗫嚅着违心答道:“不……不是。”韩退思又问:“你恨我,是不是?”宁微无路可退,靠在门边,只管大口喘气,她断断续续地答道:“没……没有,没有……”韩退思松了手,看着她。宁微已经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跌跌撞撞地爬出门去,强撑着站起来,落荒而逃。

      韩退思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慌乱地离他而去。

      他把门砰地关上了。他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空了的药碗,他一手把药碗摔在了地上。药碗的碎片伴着地上和白维扬的陈年恩怨,统统飞溅起来。韩退思靠在墙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解自己头疼的老毛病。他把外衣脱了下来,他把手探进自己的衣服里面,把贴身带着的那个平安符给拿了出来。

      他看着手心那枚小小的平安符,握紧了拳头,他用力一扯,将平安符给扯脱出来。

      带着他温度的平安符被他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她刚才挣扎着要辩解的样子,闪过她送药汤来的时候,那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他松了手。平安符舒展开来,仿佛一片枯死的叶子,飘飘荡荡地,也和地上的一片狼藉混为一体。

      韩退思连续紧绷了十几天的精神忽然间散了。他坐在地上,闭着眼,任由疼痛穿透自己的头。

      他摸索着,在满地的荆棘之中,找到了那枚被他丢弃的平安符。

      他将平安符紧紧地攥在手心,直到平安符皱成了一团。他看着自己紧握着的拳头,始终还是没有松开。

      这一个夜里韩退思并没有多少睡意,他在藏书阁里翻来覆去地看这些日子来上京卫们给他呈上来的文书。最后,他倚在榻上看文书,看到下半夜,才把文书搁下,草草地睡过去了。

      他是被屋子里的脚步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眯着眼睛躲避刺眼的阳光。一个人影走到自己面前来,她挡住了阳光,韩退思得以睁开眼看。身边的是宁微,她正低头给韩退思掖被子,并没有发现韩退思已经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有点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韩退思这个人的
    还有最近又有人跟我说羊傻,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觉得他傻【手动笑cry】
    羊:说好了风流倜傥外热内冷丞相公子官方你到底给我个说法
    官方:我怂呗
    最近单排连跪这简直是天要逼我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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