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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三十五章 简直有病 ...

  •   薛沉璧瞧见那位云姑娘耳朵鲜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羞愤得恨不得把头埋到胸里面。

      议人是非的事情她从来不屑一顾,更何况议论的还是薛老太太娘家的是非,薛沉璧恭谨地笑了笑,举止仪容挑不出半分差错:“太祖母既然聊到兴头上,那阿璧就不便打扰。夫子今日说了些诗文,阿璧还需赶回房中温习,这就告辞了……”

      张若芷倚靠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软椅中,纤细身子柔若无骨宛如灵蛇,她低眉细细查看自己十指上涂染的鲜红蔻丹,眉尖半是慵懒半是端丽,衣裙繁复容颜不改,竟能窥出年轻时的绝色,张若芷殷红唇间蓦地溢出一声笑:“璧姐儿此言差矣,你太祖母的话竟还比你那夫子的胡言乱语更金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薛怀不曾过你什么是孝义呢!”

      扯了半天原是打着她不知礼的旗号栽赃陷害她爹薛怀的,张若芷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狠辣,借刀杀人和无中生有倒是使得极其顺手,薛沉璧明知她话里有话也不挑明,眼珠看了一眼面色微凝的薛老太太,肃然正色道:“祖母此言才是差矣,自小爹就教导阿璧尊师敬长乃固义,祖母怎可强加罪名如此?祖母让阿璧评评理,阿璧却不知有什么理能评,老太太英明睿智,见识不是阿璧所能及的,说的话也不是阿璧可以无理反驳的,阿璧怎能妄断?”

      张若芷本意只是想多多挑拨挑拨薛老太太和薛怀的关系,薛怀幼年也曾是薛老太太一手带大,即便薛老太太有多厌恶他生母,但终归是血浓于水忽视不得。

      张若芷总担忧薛忖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便时时想着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离间他们。而薛怀的独女瞧上去中规中矩,平日里也寡言少语,算计她总比算计在官场浸淫数载的薛怀要容易得多。挑拨的话仅仅有了个开头,不想这丫头伶牙俐齿,生生抓住她错漏之处,顶了回去。

      张若芷忍住令盼春扇薛沉璧耳光的冲动,慌忙要洗脱自己的不仁之心,对薛老太太赔笑道:“老太太可别信璧姐儿的话,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什么事就只管胡言乱语,哪里知晓世事人伦。儿媳绝无忤逆老太太的心思,还望老太太明察!”

      薛老太太自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曾孙女同张若芷计较,恹恹摇了摇头,继而远远看着薛沉璧道:“璧姐儿你也过来听听,这些哥儿姐儿都是你在安和县的长辈,你前几日一直未曾见礼,须得过来拜他们一拜。”

      肃京里对长幼尊卑看得极重,可那也只是在家族之中,薛老太太此番前来肃京并未带几个县令府的少爷小姐,带来的下跪绝大多数是薛老太太娘家的族亲之子。他们本就不出身一族,而薛沉璧又是侍郎府小姐,毫无道理拜见安和县薛老太太的娘家人。

      薛老太太不会不知这个道理,却仍要她屈身行礼,定是想靠着自己太祖母的身份杀一杀她的气焰。

      她视若无睹地走过去,扬起下巴听着薛老太太挨个指着道:“这几个都是陈家长房的孩子,也极好认。”薛老太太人唤薛陈氏,未出阁前姓陈,嫁到薛家才冠了夫家的姓。薛沉璧模模糊糊记得薛老太太有一个胞弟和一个庶妹,除开那个如坐针毡的“云姑娘”,其他几个约莫都是薛老太太胞弟的孩子。

      薛老太太挨个将陈家子女夸赞一番后觉得口干舌燥,揭开茶盏的盖子灌下一大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最后才漫不经心指着那位云姑娘,睁大眼珠子瞪着她,神态间又是嫌恶又是嘲弄:“这是你云姑姑,陈云。”

      陈云这个名字在前世简直是如雷贯耳,薛沉璧就是再不将薛家一大家人放在心上,可陈云这个人她却是依旧牢牢记下来的。陈云是薛老太太庶妹之女,薛老太太泼辣刁钻,幼年时候也没少欺负过她的庶妹。到了两位姑娘都及笄出嫁的年纪,陈家忙前忙后没少为两个姑娘计较。庶妹贤惠之名远播笑镇,被薛家老母看上,本是说给薛家做媳妇的,可薛老太太那时候却看上了身为举人的姑爷,硬是软磨硬泡逼着庶妹将这一桩好亲事让给了她。

      庶妹性子柔弱,又是个庶出的,自然没什么本事同薛老太太计较,最后年纪大了无处托身,就被爹娘随意挑了个老实人嫁了,嫁过去刚刚生下陈云夫君就沉疴缠身而死,婆家嫌弃她克夫,连孩子带人一并将她赶回了娘家。庶妹在娘家住了多年,碍着外面人的风言风语索性听从娘亲的话将女儿的姓改成了陈。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薛老太太一回娘家就要明里暗里嘲讽挖苦她一番,和薛老太太一条船上的胞弟受了胞姐挑唆也对庶妹颇有不满,可以说陈云自小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心中对薛老太太恨之入骨。

      但真正能让薛沉璧记住她的个中原因并非是陈云生得多么闭月羞花,容色倾城,而是陈云是唯一一个在她父亲下狱时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倒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薛老太太存心不愿给陈云说一门好亲事,正逢宫里选新人入宫,陈云不堪忍受薛老太太羞辱,一不做二不休去薛怀那里请求几番,终是入了宫。薛老太太和张若芷嗤笑她自不量力,却未曾料到陈云蒙受皇恩甚笃,入宫一路水涨船高,最后成了容熙的宠妃。

      陈云死死咬住下唇偏头看向她,薄薄的唇上已然沁出几许颜色深沉的血丝,她犹自不知,浓黑睫毛眨动时似惊鸟翅膀微微颤抖,白肤粉腮,脖颈纤长,极惹人爱怜。

      陈云生在长在那种吃人的地方还能完好无损活到嫁人的年纪,必定颇有心机,薛沉璧不知她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是否是故意装出来的,也并不深究,佯作懵懂地冲她笑了笑。

      陈云委屈柔弱的神情似乎有一瞬的破裂,愣愣瞧了她半晌,才将头转了过去。

      凝露一早就听闻薛沉璧下学回府,在芳淑阁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生怕她出了意外,急急忙忙拉了正好奇翻看薛沉璧书卷的凝香赶到风华堂前。

      将将走到风华堂前,凝露正见薛老太太愠怒道:“这几个哥儿姐儿虽是太祖母娘家的人,但按理说都是你长辈,就是叫你跪一跪也并不为难,更何况太祖母只是让你向他们拜一拜,怎的磨磨蹭蹭成这样?”

      薛沉璧推开意欲上前帮衬的薛茂,越有人掺和进来,薛老太太便越是胡搅蛮缠,她独自一人站在薛老太太跟前,身形矮小得有些心酸,气势上却不输分毫,她抬眼平静道:“依老太太之见,侯府里的世子竟还有对着世子夫人娘亲族人下跪的道理?老太太明理,定不会有此见解。”

      薛老太太只当薛沉璧木讷寡言,任人摆弄也不敢多言,可真正为难了她才知她油盐不进。想到曾经在安和县县令府里,虽然儿子薛耀地位最尊,可到她跟前被她说教也不敢造次,便是不愿听,也要忍着听完。见薛怀丧妻未久,薛老太太想顶了主母的地位整治府里一群人,过些日子她准备替薛怀再择个续弦。

      而薛沉璧是辛家女儿的骨血,薛老太太每每在她身上作威作福时,仿佛整个辛家都被她踩在脚下,因此就生了想挟制住薛沉璧的心思。今日让她跪在她娘家跟前,他日等薛沉璧及笄后就做主让陈家子孙娶她做小,一来既不会占着正室位子让她恨得牙根痒痒,二来也不会平白失了作弄辛家后人的机会。

      谁知这璧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愣是不愿下跪,薛老太太对身边的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婆子立即会意,捋起袖子冲到薛沉璧身边,一面还巴巴发出尖利笑声:“小姐忤逆老太太,若是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可若是犟脾气,可别怪老奴手劲太大,扇得你疼痛难忍!”

      从前薛沉璧认为薛家这一群人还只是心眼坏,可现在才幡然醒悟。什么心眼坏,这些人简直有病!

      从薛府到风华堂,她一路走过来,毫无任何错漏,可薛老太太就是找准薛怀不在府里的时辰一个劲地作。她这几日受了凝露的提点才知薛老太太不喜欢她是小,憎恶辛府多年是大,而她的娘亲正好就出身辛家。

      凝露看这一幕看得目眦欲裂,心急如焚扑到王婆子面前,一把攥住王婆子枯瘦的手腕暴喝:“薛府岂由得你们胡来?”

      薛老太太抱着手炉子冷笑;“薛府看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竟让一个粗使丫头在主子面前呼来喝去……王妈妈,掌嘴!”

      王妈妈得了薛老太太的应许,精神矍铄如同打了鸡血,一掌将要抽下去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略显疑惑的嗔怪:“祖母,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薛沉璧倏然回头,看见来人时神情霎时阴寒如夜。

      是薛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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