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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最是无情 ...

  •   薛沉璧淡淡一笑:“陛下到底也是客气,我们薛家微贱,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圣宠?前些时日里陛下将大人差到此等寒舍,妾身已是受宠若惊,陛下同大人如此劳心,倒是折煞妾身了。”

      太医被薛沉璧说的一番话奉承地喜笑颜开,归心也减了一半,捋了袍袖上前一步拱手还礼:“侍郎大人深得陛下赏识是夫人本该就有的福气,哪里是薛府微贱呢?夫人如此谦逊,倒是令下官汗颜了……”

      “大人的职责是护得皇城里的贵人们身体康泰,若妾身再这样厚颜无耻地劳烦大人,那可真真是对陛下不敬。”果如薛沉璧预料的那样,此时薛怀方中了安定十年的状元未久,还只有个侍郎之衔,在朝中根基尚未平稳。

      容熙一生对于这样毫无靠山背景的臣子任用地一向心安理得,个中缘由有二。一是这样出生的臣子对权贵很是嫉恶如仇,对百姓疾苦也更是同情,就如同冬日里初升的冬阳,虽然比不过夏日烈阳那般的毒辣,却能融化寒冰叫人见了心生欢喜。二是这样蝼蚁般轻贱的属下,就算是被世家豪族拿捏住了把柄也没有什么好痛惜的,舍弃一柄寻常利刃便也就舍弃了,再寻一柄剑便是,大周人才辈出,根本他无需劳心劳力。容熙将为君之道玩弄得很是圆滑,既能反复蹂躏臣子的心叫他们惶恐,也能偶尔奖赏他们就他们感恩戴德,所谓恩威并施就是这个道理。

      薛怀在京城里没有什么威名,唯一的名声就是做药童的时候常常救济贫苦百姓逐渐传出来的。这个名声传到朝堂里,也只有容熙称一声人品贵重,于那些在官场里沉沉浮浮浸淫数十载的命官眼中也只是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虎”的笑谈而已,名声在官场上并没有什么用处,懂得拉帮结派才是智慧。

      薛怀被容熙置放在正四品礼部侍郎的位子上,虽然看似是个闲职,却是容熙观察他最好的位置。若是一般的四品官衔,薛怀离容熙太远,容熙根本无法旁敲侧击出他的品性,而放到兵部刑部上,容熙又疑他野心勃勃不好驾驭。而礼部于帝王祭天祭祖、礼仪、科举选官之上均需同容熙请示,观察一个人性德的捷径就是看他为人处世的的行事风格。经过屡次有意无意的试探,容熙对沉稳的薛怀极为满意,便使了不少手腕子笼络住薛怀的心,小到现在的派遣太医来府上看诊,大到后来的提拔,这些无非都是容熙操控薛怀的计谋,好叫薛怀替他死心塌地地卖命。而薛沉璧想起上辈子,容熙派来替她娘亲诊脉医治沉珂的这个便宜太医,也不知道是怎么四处打点混入太医院的,竟实实在在是个庸医。将薛沉璧的娘亲治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叫辛兰的病有些起色,而辛兰在一日午时出门散心时却突然头晕目眩失足落入湖中,捞上来起码还吊了一口气,便宜太医施针施了半晌仍是无济于事,把那口气耗没了终是叫辛兰殒命。

      薛沉璧打小粘辛兰就粘得格外紧,得知辛兰溺亡后哭闹了好久,又趁着薛府上下因夫人的死俱沉浸在悲痛中的空子独自跑到太医府上大闹了一番,引了许多过路的人驻足看热闹。京城就是京城,传这些事尤其神速,容熙第二日上朝得知此事便决心彻查,将薛府下人什么的全都细细盘问了一遍后,后来在厨房里搜到了辛兰喝剩的药渣。容熙命了太医院医正仔细验药,才在里面发现不知被什么人放的致人昏厥的曼陀罗,才叫辛兰失去神志跌入了湖里。最后查出是薛怀小妾因嫉妒辛兰受薛怀独宠怒而为之,容熙不由分说命人将其绞杀,而便宜太医难辞其咎被赏了一顿板子顺带罚了一个月俸禄。

      薛沉璧此番能重生到辛兰身上想必辛兰已是被人毒害,她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日子便不确定道:“大人在寒舍上已是操劳了多日,妾身不敢再劳烦大人如此,大人还是请回吧……”

      太医先前就在宫中听说新科状元薛怀家中有位悍妻,这位悍妻还是辛大人的孙女,是薛怀几年前考科举考得微有些起色时娶的,因为在辛府里自幼受惯了冷言冷语,所以性子极其烈也极其善妒,逼得薛怀从不敢在外沾花惹草。遇到同僚之间互送舞姬小妾增进感情时薛怀是一概不收,若不是有几次被陛下逼着收下,恐怕后宅里是冷清地都堪比冷宫了。太医前几日来的时候曾见过辛兰几面,辛兰睡在塌上,太医隔着重重垂下来的帷幔也不知这个薛夫人是什么面容什么性子,料及此女极有手段和毅力估摸着也是个美艳的妇人。然而今日得空瞧见了她,面前仍是避嫌垂了幅半透的纱幔,但辛兰的容貌却叫人看得很清楚。太医失望地瞥了辛兰一眼,这薛夫人的模样素的很,下巴尖尖面容消瘦,顶多算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就这样的女子竟能栓得住薛怀的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太医早就想罢工,但思及薛怀的独女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未替她医治便甩手离去实违医者仁心,故而还是要客套一番:“下官只是替夫人看了几日诊而已,夫人这般千恩万谢倒是叫下官难以和陛下交代,不如先替令千金诊脉,之后再走也不迟。”

      薛沉璧心中悚然一惊,替娘亲看诊不过瞧了几日便叫她无知无觉地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上辈子明明是两个月以后爹的小妾暗中下的毒手,怎么现今却生生提前了一个多月?

      薛沉璧心烦意乱,心中下定了决心让薛怀辞了容熙的好意,于是连太医替七八岁的自己诊脉都没心思再管。她仔细琢磨上辈子娘亲的死因,直觉其中必定有蹊跷,那小妾按理说应被薛怀给了银子遣出了府,又是怎么得了薛怀的准许入得了薛府的?且大臣们互赠的舞姬美人们早已被这些官员之间的赠予弄得麻木,也知道恪守身为一个妾的本分,而薛怀这个名义上的妾怎会突发奇想生出要将一家主母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念头的?

      母亲提前逝去、自己再次重生和母亲早逝真相这几个疑团将薛沉璧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任凭她如何想去其中抽丝剥茧去或者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思索这件事情都百思不得其解。冥冥之中,仿佛就像有一只被她一直遗忘的大手在她背后操纵这一切。上辈子的薛沉璧被容庭这片叶子障了目,从未留心过身边起伏的危机,譬如姜鸢何时恨上她的、容庭又是什么时候爱慕上姜鸢的、容熙是什么时候开始忌惮薛家的……这些事她都不曾关心过,既然重来一世,还重生到了早逝娘亲的身上,薛沉璧暗暗想,这定是上天怜她命不该绝,给了她第二次再世为人的机会让她彻查母亲之死的真相,替薛家和自己报上辈子的仇!

      然而对于今生的自己,薛沉璧觉得坦然面对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姑娘依然有点困难。看着本该是自己的脸天天在跟前晃悠,且还要对之表现出母爱泛滥的样子……她顿时感觉极不好,还有一种依稀是被雷劈的错觉……

      薛沉璧沉默了一会儿,将罪大恶极的姜鸢、容庭还有容熙的脸反复回忆了好几遍,心中斗志昂扬,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慈母情怀后,她幽幽抬了头望向薛怀怀中的自己。

      薛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轻抖着沉沉昏睡过去的小姑娘,一边反复提醒正摸着小姑娘脉门的太医:“大人您可千万得瞧仔细了……我只有阿璧这么一个女儿……”

      太医皱着眉将银针一一插/到小姑娘头顶的穴位上,不过须臾又全部收了回来,牢牢闭着眼睛的小姑娘纹丝未动,身子依旧瘫软在薛怀怀中,雪白额头上青白的针眼触目惊心,太医将她的两个眼皮依次拨开看了半晌,终对薛怀摇头道:“令爱……似乎不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最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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