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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安和纪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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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道:“安和县里来了信,说是我幼弟薛忖要来我们这里借住,那男人就是替他来捎信的李大壮。”
“安和……县?”薛沉璧一听是安和县的薛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忍住怒火耐住性子再问了一遍道:“可是安和县的薛家?”
薛怀:“……是。”
薛沉璧一想到安和县自己祖父家那群人简直要吐血三升。她心里略微滚过一轮,算到前世大约就是这个时候,有个从安和县里来的自称是薛耀大舅子的人曾经到府上大吵大闹过,将府中上下闹得鸡飞狗跳,这事当时传遍了整个帝都,就是薛怀上朝的时辰里都免不了被同僚和容熙调笑几番。她那时还年幼,个中经过已经记得并不清楚,只模模糊糊想起那个闹场子的粗人就是那个送信的,且那段时日薛沉璧的娘亲被这人气得不轻,最后卧了好些天的床。
然而这场闹剧折腾一番到这里却并没有结束,最让薛沉璧咬牙切齿的事还在后面。薛耀大舅子来闹过后安和县里确然是来了人,确然也是薛忖,虽说薛怀对安和县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但可不妨碍别人厚着脸皮上门叨扰,薛忖在薛府里一待就是数月。
薛忖秋试的皇榜下来后,这一条街均是万人空巷,薛怀到底是个做哥哥的,想着薛忖出门看榜不易,就差了府中小厮前去打探情况。薛忖不安地在薛府门前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终于候到小厮发了疯般地跑回来,薛忖不等小厮前去寻薛怀就一把扯住他:“结果怎么样了?”
小厮胳膊被他拽得生疼,龇牙咧嘴:“忖老爷你且放开我。”
薛忖自小就被张若芷教养地偏执认死理,顿时就不依不饶,死命扯着小厮:“你同我说了我才放你走!”
小厮心中暗骂薛忖不知好歹不守礼节,却也知晓这小地方来的祖宗惹不起,赔了笑脸道:“恭喜忖老爷贺喜忖老爷,如今陛下放榜,忖老爷中了第三名探花,真不愧是我们老爷的弟弟,也生得这般聪明。”
张若芷从薛忖一出生就告诫薛忖,他大哥薛怀在十五岁那年就离开了安和县去了京都闯荡,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薛耀偶尔提起这个儿子时气得骂遍了辛家列祖列宗,张若芷反复叮嘱薛忖可不能学薛怀这般不学无术,切要记熟圣贤之书,替薛家光耀门楣。
薛忖也就时时将母亲张若芷的教诲铭记于心,就算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绕在他书桌前闹来闹去,他也能做到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听闻薛怀高中状元,官拜四品礼部侍郎时,向来淡定的薛忖在这一刻却不淡定了。掌中沾了浓墨的毛笔一撇,将桌上的白纸划出一道刺目的污迹,薛忖手忙脚乱地将毛笔放回至笔架上,而宽大袖摆却勾住了砚台,袖口只轻轻一带便让乌黑浓稠的墨汁流了满桌。
薛忖看着桌上蔓延开的墨汁脸色晦暗不明,他瞧了半晌拂袖去了薛耀房中。薛耀正躺在新纳的小妾怀中惬意地吃着小妾剥入他口中的果仁,薛忖见怪不怪敛衽行礼道:“忖欲赴京赶考,望父亲大人准许。”
薛耀眯着眼睛卧在小妾香软怀中,想起自己那多年未曾谋面的大儿子,似乎如今他也是个贵人了便道:“也好,能去京城里同你兄长作伴也是极好。”
薛忖心中其实是排斥投奔薛怀的,觉得同那可有可无的哥哥不见了这么多年此番这般贸然前去定会叫人赶出来,但又压不住心口那只张牙舞爪憧憬京城繁华尊贵的小兽,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数日。
薛耀母亲,薛家的老太太得知孙儿有这等顾虑忙劝:“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别这么想,大家喜欢你喜欢得紧,哪里会将你赶出来?若是真叫人无理取闹地赶出来了那祖母定赶到京城去给你撑腰!”
薛忖没有赶上当年的秋试便只得再等三年,听了薛母话后这才放心去了薛怀那儿,本想着自己天资聪颖乃安和县绝世之才且还这般好学努力,定能也似薛怀一样高中个状元。然而现实的馒头总是发酵地比理想中的小些。薛忖听了小厮的话后连忙赶去了东街,挤过数不清的人缝踩过无数人的脚背后终于扑到了皇榜跟前,他上上下下将皇榜盯了许多遍,眼睛珠子都快要将那一层明黄薄纸瞪出个洞来然而也还是那个结果。
京城里薛侍郎的弟弟薛忖高中的喜事四散开来,薛怀朝中大臣们纷纷前来贺喜,道兄弟前后接连高中可谓佳话。一得了消息薛家一大家子人除了担任县令之衔薛耀仍要留守其余的都从安和县赶到了薛府。辛兰早就知晓安和县的那帮子薛家人不是好东西,听闻这些人竟然厚着脸皮来到了府上,气得昏了过去。
薛沉璧那时候年幼什么也不知,但忽然见了家中来了众多不速之客心中也有几分不满。尤其是那名义上高她一个辈分实则比她还年幼几岁的姑姑薛锦绣因有了薛母的纵容更是霸占了她的小阁还屡次告她的状。薛怀辛兰碍于脸面孝道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满也只得忍着,然而薛沉璧却还是个孩子,而且是被娇惯到大的,见薛锦绣这般无理取闹就要爆发。十岁小姑娘的力气不成想却极大,薛沉璧扑到床边将薛锦绣从她塌上拽下来就是一顿狠掐:“谁许你睡我的床?”一边掐还一边酝酿平日里府中仆妇骂人的腔调:“这床是我的,你这没教养的小蹄子是想找死么?”
薛锦绣长成大姑娘后就成了薛沉璧的死对头,见到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要都想抢,包括容庭。直到薛怀被提拔为丞相另辟了丞相府,薛沉璧才终于摆脱了安和县这群人渣。薛忖官途最顺畅时曾任礼部尚书,还压了薛怀一头,薛锦绣便将此做由头多番羞辱薛沉璧,薛沉璧向来受不得气,如此一听就是和薛锦绣一顿对打,鼻青脸肿回府后还被向着薛锦绣的薛母接着训斥,薛沉璧得了薛怀的嘱咐忍了这口恶气,心中有时恨得简直想弄死这群安和县的粗人。
待到薛怀及相,这群人也算是见风使舵纷纷跪舔薛怀和薛沉璧,薛沉璧也不算傻的太离谱,心知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就和他们断了来往。
然而薛沉璧被姜鸢囚在水牢中半死不活的时候,姜鸢曾对她道:“为什么你爹薛怀墙倒众人推得这样快?薛小姐,你可知?”
薛沉璧眸中迸出刺骨的恨,眼中似乎要长出尖细的毒蛇,她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姜鸢,那扭曲的眼神哀怨幽怖,就像是从地狱深处挣扎爬出来扑咬向敌人的怨魂,她死死看着姜鸢含笑的眼睛,口中喃喃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姜鸢伸出套了鎏金护甲的手朝薛沉壁脸上一翻,薛沉壁的脸登时被她重重挑开,呕出了一大口血。
姜鸢将指尖护甲转了几圈随手丢入了水中施恩般叹了口气:“本宫也不同你兜圈子了,那压死你们丞相府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薛忖,不过即便压死你们也无甚用处,他贪赃国库那么多银两以陛下的性格早就将他挫骨扬灰几百遍都不止了,若不是我央求夫君替他兜着,礼部尚书一家可就要先于你们丞相府而去了……”
薛沉璧暗暗决心,这一世若安和县的人渣们再敢来挖薛府墙角她定叫他们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