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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沉璧之忧(一) ...

  •   前几日季恪生回府后就觉得自家师母变得很有些不同。

      师母待师父不似从前那般冷淡偏执,待他也瞧着比过往黏腻了许多。季恪生憋不住话,直觉师母亦是为师妹之死所累便常常下了学后来陪她说话散心。故而被迫关怀的薛沉璧近日来颇觉烦恼,而烦恼的个中缘由也颇为复杂。譬如蠢萌的竹马师兄季恪生,再譬如令人担忧的薛怀。

      首当其冲的便是薛怀,前些日子师兄季恪生自扈州求学归来,由于薛怀早些时辰便上朝去了,因此季恪生归府第一个见的人便是她。

      薛怀因旷了好几日的早朝未去,朝中已有官员略有微词。跟薛府隔了一条街住的是兵部侍郎杨大人,杨大人为人慷慨仗义,又加之同薛怀都是处在四品官阶上不上不下的,两人便很有惺惺相惜之感。杨大人一早就知晓薛家出了事,第一时间便赶来看望,听了朝堂上涌动的暗流又急急忙忙赶到薛府顺带提点着薛怀,杨大人打着折扇捋了胡须对薛怀耳语道:“前几日陛下听闻了从心兄家里事很是伤怀,想着过几月便是秋试,届时你们礼部决计是有的忙。陛下同皇后娘娘商量了便打算借这段还尚是清闲的日子里弄场宫宴,算是给刚刚凯旋回京的李将军接风洗尘。朝堂上自然是一片欢欣,然而欢欣之余也是出了点岔子的……”

      薛怀的字是从心,关系亲近些的同僚间都喜互称呼对方的字。薛怀出生贫苦,当时的日子也过得很是不顺,薛耀整日里忙着农作也没有那些个喜好风雅的心思给他取字,“从心”这个字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外祖辛泰安给他起的。辛泰安虽然看不上便宜的薛耀,却对天资聪颖的薛怀很是喜爱。收到辛兰寄与的家书后,辛泰安提笔便回了“从心”二字,期望薛怀今后的人生里不管做什么事都能顺从自己的内心。

      薛怀听了杨大人的话,抬起憔悴的面容问:“岔子?”

      “可不是,”杨大人“唰”地一把合上扇面掩了口低语:“你上面的礼部尚书姜旭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在尚书的位置上待了八年也没有什么功绩,如今都四十多岁了写个骈文祭文什么的还写别字,更别提他在陛下跟前干的那些蠢事了——从心兄,这些你都有所耳闻吧?”

      薛怀向来只知闷头干活,何曾注意过尚书的一言一行,然而又不好拂了杨大人的兴致,两眼发直神游地点了点头。

      杨大人见他神情慢慢松动,便越是来劲,想着若是说些这些事能叫薛怀自丧女的悲痛中走出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思及此,索性将听来的那些官场险恶给抖出来:“从心兄自登科以来便尤其受陛下青睐,更是直接被陛下放在了礼部侍郎这一官位上,虽是四品,但能一步就跳到这里那就不得不说从心兄很是讨陛下的欢心。之前的那位被从心兄挤走的礼部侍郎也是个吃皇粮不干正经事的草包,然而他却是姜旭的门生,是他的心腹……这下你懂了吧?”

      薛怀两眼无神地看着他,望着杨大人唾沫横飞的两瓣唇越发头昏,忙用手捂了额头。
      杨大人恨不得将薛怀拎起来狠狠摇晃几番将他摇得清醒,恨铁不成钢道:“小弟的意思就是姜尚书对您本来就有怨恨,如今从心兄又多日未曾上朝,那姜旭便逮住了你的小辫子。姜旭这几天早朝的时候屡次向陛下弹劾你玩忽职守,不将国事放在心上,陛下起初也是一笑置之,但听多了自然烦,那些姜党见此更是火上浇油说从心兄的各种不是,小弟听说陛下这两日都没吃下饭……”

      杨大人:“……”我去,你居然听着听着还听睡着了!

      杨大人见薛怀睡得酣熟悲愤不已甩袖便走,气冲冲回到家中抓起桌上的茶杯也不顾到底烫不烫,递到嘴边就喝。谁知那茶水是将将烧开的,杨大人饮了一大口下去,滚烫的热水抵在他喉咙处烫地他吐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杨大人瞪着眼睛掐了自己喉咙一把才将那口开水吐出来,沸水从喉咙灼烧到舌尖烫得他的舌头瞬间红肿起来,他伸了舌头死命拿手扇风。见杨夫人从屏风后款款而出,杨大人的愤怒顿时有了发泄的闸门,捂着红肿的唇怒道:“这是哪个龟孙子泡的茶水?瞎了眼是吗?”

      杨夫人被吼得有点发愣,令下人将残水打扫了,忙问:“夫君今日是否是遇见什么烦忧的事了?”

      杨大人将扇子一扔双手插了腰瞪眼撒气:“你个妇道人家知晓些什么?朝堂上的事情说给你听了也没用,你又不能帮着劝……”杨大人说到此处戛然而止,眼睛瞅着自家媳妇一动也不动,杨夫人不明所以扶了扶鬓角:“可是今日妾身的眉画歪了?”

      杨大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眉开眼笑,对杨夫人讨好道:“夫人,你且帮我个小忙……”

      荷叶田田,凉风习习。轻罗小扇,荷香幽幽。

      薛沉璧此时正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仔仔细细地听着忽然登门造访的杨夫人滔滔不绝道:“妾身同夫人邻里而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夫人,这样贸然前来打扰真是罪过……”

      薛沉璧听到“夫人”二字时眼角微抽了抽,平日里被府中诸人人前人后以“夫人”称呼,薛沉璧初初听着还觉得煞是别扭。她得了空闲时常常一个人沉思,怎的重生了一回后竟穿成她娘亲和阿爹同辈了,这种事发生到她头上委实太水太荒唐。除了面对薛怀的时候仍是尴尬和不知所措以外其他的薛沉璧也已逐渐看开。然而如今这个称呼又从外人的口中说出来,那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薛沉璧压下心头怪异笑了笑:“杨夫人客气,早知杨大人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没有哪个女子听了别人的夸赞是不动心的,杨夫人拿着帕子掩唇轻笑,看向薛沉璧的目光亦多了几分亲近:“夫人如此善解人意,也怪不得薛大人的心时时栓在了夫人身上了。”

      薛沉璧:“……”妹子,你这话恕在下没法接。

      “夫人真是人如其名蕙质兰心,也难怪我家老爷这样看中夫人。”杨夫人见薛沉璧只把玩着茶盏一边喝一边无动于衷地听着,暗道自己言语多有不周,打算再接再厉再添一把火。她避开侍女偷偷凑到薛沉璧的耳边道:“薛大人如此疼爱夫人,夫人有什么要求便是在大人耳边吹些枕头风也就成了……”

      薛沉璧被茶水呛得连声咳嗽,颤颤将一口茶水吐出,。她上辈子虽屡次勾引容庭不成,到底是个没嫁过人的黄花闺女,哪里听过这般私密的话,立即便红了脸,扶着桌子一边咳一边挣扎着解释:“我何曾吹过这……什么风……”

      杨夫人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含泪凝视她:“夫人可知近日朝堂上对薛大人的弹劾奏章愈发多了?老爷素来与大人亲厚,这几日也受了不少委屈。”

      薛沉璧拭着唇边茶渍“唰”地站起来,俯身道:“什么弹劾?”

      杨夫人被她这一番动作吓得不轻,后移了身子结结巴巴应着:“就……就是这……这几日薛大人都未曾上过早朝,我家老爷说朝中不少大人都向陛下说起了薛大人的不是,听说陛下气得胃口都不好,老爷昨日劝了薛大人许久奈何他怎么也听不进去。薛大人极是听夫人的话,我家老爷便让我来此登门拜访求一求夫人劝劝薛大人。”

      薛沉璧温和地瞅着杨夫人皮笑肉不笑:“……好。”

      送走了千叮咛万嘱咐的杨夫人,薛沉璧觉得内心很是沉重。她入了薛怀书房,敲门见无人来开便直接推门往里走。薛怀握了卷书皱眉看着,听得她进来才抬起头。

      薛沉璧自打重生以来胆子便小了很多,狠了狠心还是没敢直呼薛怀其名,她直接略过那两个字道:“你如今看看你颓废成了什么样子?阿璧没了便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吗?且不说你如今有多颓废,你可知如今朝堂上弹劾你的人有多少?可知你的那些同僚也都被中伤得厉害?你倒是也要想想以后,你难道就这样继续堕落下去任薛府上下被人戳脊梁骨?难道你希望阿璧有一个如此这般不负责任的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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