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仙》旧梦如昔

20、贰·拾

　　绍镜清心知自己撑不了多久的。

　　苏扇法力并无他高，二人几番纠缠，硬是从通天阁打去了千宛山——

　　“绍镜清！我苏扇倒真是小瞧你了。你真以为，你能把我杀了？”

　　苏扇踏在绒云软剑上冷呵道，神色凶恶，眼中却藏了些惧意。本束的十分整齐的发髻在仓惶出逃中已经散落下来，狼狈的垂在脸侧，不过即便如此，他的模样依然是美的，眼波流转，妩媚动人。

　　绍镜清未曾想到。

　　苏扇如今的修为，不过是初入金仙期，自然是不如他的，他已要踏入大罗金仙，本以为杀个苏扇易如反掌，却不料苏扇身上法宝竟如此之多，每件皆非凡品，这是绍镜清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的。

　　绍镜清温软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儿，“二师兄，你莫慌。我今日可是想好了，不杀了你，我便不走了。”

　　苏扇闻言，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一咬牙，吞了一颗回灵丹，起手一扬，加快了驭剑的速度。

　　“绍镜清！你不怕我唤师兄来吗？”

　　仿佛抓住了绍镜清的软肋一般，苏扇头也不回的飞了一阵后，忽的回头大喊道，声音在风中，顷刻便被吹散了。

　　绍镜清依然是听了个清楚，心中一涩，一时心神便乱了，结烛剑便随之猛然颤了颤，速度一下子便慢了下来。

　　师兄？江千流？

　　无论是何时，江千流这个名字，都能激到他，苏扇自然明白这点。

　　江千流一直是偏向苏扇的。他此次来追杀苏扇，正是因为知道江千流与幻境门今日要去那【灵虚宝境】中一探，而苏扇，也正巧要独自回去苍穹门，绍镜清心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因此便前来截杀苏扇。

　　“你要唤便唤，”绍镜清冷笑一声，远远传音给苏扇，“我倒要看看江千流能否在我杀了你之前救你！”

　　话音一落，绍镜清便收了脸上时时挂着的笑容，扬手掐了个诀，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不消片刻，已看见苏扇的身影穿梭在云间，神色仓惶。

　　苏扇自然是觉察到了的，更是头也不回，拼命往前逃窜。

　　绍镜清心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他一开始在苏扇毫无警惕时偷袭，却不料苏扇竟有金丝蚕甲，此物取金丝蚕壳作成，最是坚硬，他已结烛剑从苏扇背后攻去，掐了几道诀附已威力，最后只是将金丝蚕甲打碎罢了。

　　而那时苏扇一惊，反手一甩，指尖飞出几道银针正对绍镜清面门，绍镜清避无可避，扬袖去挡，到底没挡住，那针便恶狠狠的戳进了他胸中筋脉。

　　后来二人再缠斗时，他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绍镜清心知那针上有毒，并不愿在苏扇面前露怯，只叫苏扇以为他毫发无损，因而是又惊又怒。

　　眼看绍镜清将要追上，苏扇终是急了，旋过身，定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银色短笛来，使力一震，那短笛便碎成几块。

　　“绍镜清，你信不信再过一阵，师兄便会来了。”

　　苏扇狼狈不堪，气喘吁吁，凌乱的发丝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眼中夹杂着恨意与惧意，手中却紧紧扣住了那碎成几块的短笛。

　　绍镜清也好不到哪去，胸口的银针越戳越深，他只觉胸中憋闷，似要喘不上气来，冷汗从颈后滑落至脊背，可面上不动声色，只冷冷看着苏扇，嘴角挂着和软微笑。

　　“师兄真会为了你而从【灵虚宝境】中出来？你莫要欺我年纪小不懂事。”

　　“你可知我刚刚捏碎的是何物…绍镜清！！你敢！”

　　绍镜清不耐再听他说，扬起手中结烛剑，狠狠刺下去——

　　只听“铮”的一声，绍镜清的虎口一痛，结烛剑便被狠狠打倒一边去，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师弟。”

　　江千流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在唤谁。

　　不远处，江千流的身影渐渐出现。

　　他仍是那个模样，眉目俊朗，神色清冷，一袭万年不变的青衫白袍，一根普通的青玉簪，背后背了一把长剑。此刻却眉头微皱，隐隐有些恼怒的模样。

　　“师兄！”

　　苏扇尖声一唤，两行泪水便落了下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师兄…镜清他…他竞想杀我…”

　　啼声嘤嘤，见者尤怜。

　　“师…江千流。”

　　绍镜清险些便脱口而出，唤他师兄，幸而反应及时，便将要脱口的话吞了回去，唤了他名字。

　　江千流落了下来，可并未看他，眼神只是牢牢的望着苏扇，过了片刻，才将目光望向他。

　　“师弟，你可知这番行为是大错？”

　　一出口，毫无给绍镜清辩驳的机会，便定了他的错。

　　绍镜清苦笑。

　　我被逐出师门，是我的错；
　　苏扇要杀我，是我的错；
　　我要杀苏扇，还是我的错。

　　千错万错，都是他绍镜清的错。

　　江千流啊江千流，何时你才能听听我说话？何时才能帮我一次？

　　“即是如此，师兄要如何罚我？”绍镜清并未纠正他的称呼，只轻轻一笑，眉目温和，黑瞳中含了些许薄薄水汽。

　　江千流一怔，似乎未想到这个问题，看向他的眼中有些茫然，薄唇微抿，二人对视了片刻，江千流转来了眼睛。

　　“师兄…”苏扇哀泣着唤他，娇美的面容上挂满泪痕，“为何不废了他修为？”苏扇道，神色怯懦，“师兄若是不废他修为，断他筋脉，不知他还要害多少人。”

　　绍镜清愕然。

　　“他本就是邪道，理应与我们不容，此事若是让师傅知道了…定不会善罢甘休，废他修为，断他筋脉，也算给他一个惩戒…伤了我一个无妨，苏扇无碍…只怕他将来若是伤更多的人……！”

　　江千流不言，眉间却隐隐有些松动。

　　“苏扇！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绍镜清只觉荒谬，想必江千流也不会信这番言论。

　　“师兄…你定要想清楚！绍镜清独来独往，此番师兄在此，若是不把握好时机，下次再遇他便难了…”

　　江千流颔首。

　　绍镜清终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