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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措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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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这种事,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发觉。
王声也曾努力回忆,却无论如何都划不出一个明确的时间点。他跟苗阜是如何跨过那条边界,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上台鞠躬,下台鞠躬,拉幕,换大褂,坐他的车,在车上看一会书,苗阜有时喜欢念叨两句社里的事情,买菜,回家,做饭,吃饭,刷碗,看电视,看书,上网,休息……
平凡的日子,成千上百的,像静静的大河,缓慢的汹涌着,毫无知觉的被裹挟向前。
人在其中,不知不觉,再回首已是身百年。
第一次住在一起,是在下雪的西安冬天。
喝完酒,晃晃悠悠的走着聊着,最后一班公交11点收车。
苗阜已经说了好几次:不行不行;不能再聊了;该走了;下次再说吧;再不走赶不上车了……可话题却一直没断,跟酒杯里的西凤一样,就这么续了下去。
那一夜,趟风冒雪的西京仿佛穿透了时间,这座城突然显露出深藏的华美以及亘古不变的威严。现代的灯火挂在千年的城头,映衬着那一抹雪光中的橙色,西安一下子变成了长安。
有一阵,王声心里觉着大概是到点儿了,可不知道怎的,那提醒的话到了嘴边,就是不愿意说出口。东拉西扯谈兴正浓,他不说,他也没提,顺着城墙根的脚步,一个印子压着一个印子,看不到头。
恍恍惚惚不知又过了多久,再一看表,果然已经是彻底赶不上了。
‘哥,过点儿了。’他朝苗阜晃了晃手机。
‘哎呀,可不,声你咋不提醒我。’
‘咋办呢?’
‘我去排练厅凑活一宿吧。’
‘那哪行,一宿没暖气还不冻死……要不,你上我那挤挤得了。’
偶尔借住的客官,来了就住的亲眷,同行长住的家里人。
不过是一日两,两日三,数几天。
‘嘿,苗老师,接住了您那。’单手有点费劲的解大褂领口,腾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头也没回,顺手便扔了过去。
‘啥!哎哟,我去,王声你丫谋杀亲夫,这什么?’
钥匙扣上一只猫头鹰半闭着眼睛,似乎也觉得没眼看这个突然笑裂了的地包天。
‘诶,咱商量商量,大白天的您别乐的那么丧眼行不行?’王声撇嘴习惯性的表示嫌弃,‘以后自个随意啊,可没人管给您留门了,省得我见天的想逛个书市都木得自由。’
‘嘿嘿嘿嘿嘿……诶,声你说啥?’这位是光顾着乐了,合着一句也没听见。
洗漱架上陆陆续续多了另一个人的牙刷、毛巾,衣柜里空着的地方渐渐变满。
电视不再是王声独享,抢夺遥控器变成了饭后日常。
有球的日子,他调好手机闹表半夜起来看球。苗阜睡眼惺忪的起来陪一会,终于熬不住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王声抬腿一脚踹过去,‘屋里睡且。’那人嘟嘟囔囔的说了句什么,翻个身又睡着了。
他瞥了眼沙发上睡得雷打不动的样子,拿起遥控把音量调小。
下半场伤停补时,意大利漂亮的防守反击,横传转移边路传中,单刀推射入网,二比零锁定胜局。王声挥臂握拳,情不自禁喊了声‘进了。’回头瞅了瞅沙发,默默咽回去半声。
这又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自觉?他想。
开始,只是越来越多的人找不到他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从受累给他带句话,帮我跟他说一声,到默认你可以替他做主。
开始,只是喜欢跟他说话,
从每天都争取见面,到舍不得说明天见。
开始,只是有一点交集,
从终于可以为某件事情一起努力,到两个名字写在一起都会觉得开心合意。
开始,只是一星半点的好感,却都愿意放弃一个人的自由自在,
从嬉笑怒骂的磨合适应,到变成融入血脉的习惯。
他们就这么一点也不花俏的过着厚厚实实的生活,
一辈子,也不过是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