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长》云妜

14、第十四章 以身相许

　　明暄带着云湮来到集市上，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虽然已经来到这里十二年，但是一直深入简出。即使是各地勘探考察，也全都是荒无人烟的原始地方。所以，他几乎很少见到生人，更别说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

　　他用他奇特的眼光审视着周围的一切，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嗯，虽然落后艰苦，但总算也强过原始社会。只要他们自己不瞎折腾，这些人类将会大有可为。

　　路过一家风月馆，那些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纷纷对他挥动着小手绢：

　　“这位公子，上来玩玩嘛！”

　　“公子长的如此英俊，倒是从未见过！公子进来坐坐，好吃好喝地招待您！”

　　明暄拉着云湮就要走进去，忙被云湮拽住。

　　他困惑地问她：“怎么了？”

　　“这种地方，不能进去。”

　　“为什么？你不是要吃饭吗？她们说会给你好吃好喝的。”

　　这下倒是轮到她困惑了：“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吃饭的地方啊！”

　　“……”

　　见她脸红不语，他盯着“红袖楼”三个大字，立刻就看到了关于这种地方全部的来龙去脉，包括里面的……春色无限……

　　他的脸也红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莫名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可是心里又好兴奋怎么办！好想继续看下去啊！

　　一只手却蒙住云湮的眼睛，对她说：“云湮，不要看。”

　　她无语凝噎，分明她什么都没看到好不好？一直盯着那风月馆的看个不停的人好像是你吧！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看的太久了，他这才依依不舍地从“红袖楼”三个字上收回目光。清咳几声，却也无法挽救自己的形象。

　　“那个……云湮啊……我们走吧……”

　　她娇羞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哼！坏人！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明暄快步追上她，拉住她说：“云湮，我好像……发烧了……”

　　她回头看他，只见他确实脸红如烧。他拉着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脸庞，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向来寒冷如冰的他，怎么突然这么烫？难道真的是生病了？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的脑海里还在回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繁衍方式？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回头他得研究研究！

　　明暄突然双手捧住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灼灼的目光，令她想要低头回避，却又酥麻的动弹不得。

　　这么令人心醉的眼神，可她怎么觉得，他看着她，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即将被他吃光抹净的研究对象？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她的脸颊，然后隔着面纱，手指触在了她的唇上。

　　她看到他那凉薄如冰的嘴唇，就在她的眼前，微微颤动，带着蛊惑人心的清寒。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几乎快要蹦了出来。

　　人影憧憧，从他们的身边纷踏而过。繁华的浮世里，却恍惚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捧着她的脸，她看着他的眼。

　　空气里，似乎再次触动了那首歌，那首他为她而唱的歌。天地为谱，日月为弦，原来都是随着他的心而动。

　　空灵而又寂静的歌声里，就在她快要沦陷之时，他的手蓦然从她的唇上缓缓滑落。

　　他们，原来是这样的。

　　云湮，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你们与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有不可停止的心跳，都有不可抑制的情绪。

　　云湮，你真好看。千年万年，星河人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让我如此心动的你。

　　可是，那种心动究竟是什么，原谅我还是没有明白。

　　他仓皇地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看他的背影，却怎样都看不懂，明明如风的他，为何此时竟然如此的迷茫。

　　“云湮！”他突然回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来我身边。”

　　她也露出清柔的笑，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仍是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感受着她异于他的温度。

　　“云湮……”他有些无奈地说，“我想我是真的发烧了。”

　　“啊？”她却依然沉浸在刚刚的痴醉之中，呆呆地说，“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这倒不必，难道你忘了，我本身就是无所不知的大夫。”

　　“是啊！你怎么什么都懂？甚至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事物，你也了如指掌。”

　　“这在我们那里都是小孩子必备的常识——不好意思，我不该骄傲的。”

　　“真好奇你们那里究竟是哪里。说起来，多谢你送给我的那本《医学百科》，不过2016是什么意思？”

　　“一个数字而已。其实，时间的流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在浩渺如烟的星河，它连一瞬都算不上。”

　　虽然听不懂，不过云湮心里更加钦佩万分。这个男人，总能说出那么多新奇的大道理，令她不知不觉就沉醉其中。更令她感叹，人生苦短，不过是刹那芳华，所以更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哪怕是一朵花，也要心存感激，因为它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为了陪你一程。

　　“云湮，我还是带你去看大夫吧。你手臂上的伤，我要确保它已经痊愈。”

　　生人勿近的他，为了她的万无一失，心甘情愿地走进他所排斥的地方。

　　大夫给她检查过伤口后，吃惊地说：“姑娘真的是伤愈不久？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医术与妙药，能让伤口一夜之间愈合的毫无痕迹？”

　　云湮也感到奇怪，暗暗地坚定了他是神仙的想法。

　　想到他刚刚面色异常，她将他拉到大夫面前说：“大夫，他好像发烧了，麻烦给他看看。”

　　明暄想要避开，可是却来不及，大夫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惊疑之色，最后竟满是恐惧。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这位病人扬起手，在他的眼前一挥。然后，他就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看着铺子里的两个人，懵懵地说：“欢迎二位，我这里包治百病。”

　　云湮惊奇，怎么这大夫把刚进来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她自然想不到，明暄删除了他的记忆，他的脑海里并不存在他们已经见过面的事实。

　　明暄对大夫微微一笑：“以后不要再‘’欢迎’病人了，生病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说完，拉着云湮走了出去。

　　云湮忍不住问他：“刚刚是怎么回事？那大夫怎么……”

　　他不答反问：“你应该清楚，跟我一起，还会有更奇怪的事情。害怕吗？”

　　跟在他的身边，怎么会害怕呢？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都是那么的安心！

　　见她神色坦然，他更是愉悦，带着她走进了酒楼。

　　这次他可没走错地方吧？至少这里看起来像是吃饭的！

　　可是走进去之后，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们怎么什么都能吃啊！

　　鱼是用来吃的吗？它不应该待在水里安乐生存吗！鸡是用来吃的吗？它不应该在山野里自由自在吗！更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连天鹅什么的都能煮来吃，真是暴殄天物！

　　若不是为了云湮，他才不会踏足这种奇葩的地方呢！

　　两人落座后，看着那千奇百怪的菜名，他更是佩服人类的想象力。

　　最后，他只能指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字：“酒。”

　　云湮却对他说：“不要喝酒，永远都不要。”

　　“为什么？既然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还要让它存在？”

　　“原本是好的，只是渐渐变了味道……”

　　“嗯。云湮不让我喝，我就绝不会沾染。”

　　云湮笑了起来，点了一壶茶和几个清淡的小菜。

　　她给明暄倒了一杯茶，明暄尝试着喝了一口，赞叹道：“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不过很不错。”

　　“明暄，你的家乡究竟在哪里？可以带我去看看么？”

　　“我的家乡啊，你是绝对去不了的！那可真是远的要命的地方，连我都很难回去！”

　　“那好吧……”

　　“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考虑考虑。”

　　“什么事？”

　　“每日为我煮茶。”

　　看着他脸上期许的笑意，她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玩笑。毕竟，那可是远的要命的地方。

　　当然，明暄很清楚，这只是玩笑。倘若真的有什么方法能让她陪他回去，他自然是会不惜一切。不过，想让她每日为他煮茶，却是真心之话。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哭泣声。原来是一个贵公子强抢民女，那对父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虽然理智告诉明暄，不应该插手这里的任何事情。但是，他终究是看不得这种不公。这在他们那里，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更别提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他三下两下将贵公子收拾妥当，然后扶起了那对父女。云湮送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远离这里。

　　谁知，他们见明暄英武不凡，居然提出以身相许！吓得他牵着云湮落荒而逃！

　　这里的人还真是热情啊！

　　跑到街上，云湮突然松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追上前询问原因，她却黯然沉默。

　　他又怎么能够猜得到女儿家的心事？她不过是想起了从前，他也是这样的魅惑众生，动不动就有人跟他提亲。

　　那么，她又算什么呢？如此平凡的她，又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