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猫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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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那天，一场急汹汹的秋雨裹挟着凉意到来，与这凉透骨髓的天气相悖的是，一场火热的闹剧却在这场葬礼上演。
鬼魂漠然地看这对自私的父母不顾形象地互撕对骂，而那位一向惺惺作态的私生女在一旁满头大汗地劝和。
在知道内情的人眼里，这无疑是一桩丑闻，哪怕是粉红色的，也只让人觉得污秽不堪。本归是上一代的错，却牵连到了这一代。死者父亲因为痴恋那个已故的初恋，竟将婚生女和私生女调换，才造成了今天无法挽回的结果。
可惜，他不知道，识破了的妻子不动声色地换了回来。同床异梦的夫妇互相瞒着对方，私生女误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而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饱受宠爱却最后痛苦得投身清池。
狗血的爱情又在这一代延续，然而这位幸运的男孩却不能一心一意，更加躲不过有心的算计。
然而表面的事物并不都是真的。
这位私生女自以为算计了一对有情人，却不知自己最后也将得不到善终。
这也是让韩序觉得有趣的地方，女鬼让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得到她想要的，不过代价是，她将永远是个死人的替身。
她要让这个贪婪的人，永远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葬礼渐入尾声，雨还是一直下着，没有停下歇息分秒。
“你觉得他会来吗？”
女鬼再次问向身边打瞌睡的猫，她的声音跟她文雅的形象有些不搭，冷冷如寒泉，尽管如此，却仍隐晦地透露着一股期待。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只猫。”猫翻了个身后，干脆像一张大饼那样摊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银灰色的毛让他跟这地毯几乎融为一体。
“你不是公的吗？男人怎么想，你多少都会知道点吧？”女鬼继续胡搅蛮缠道，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样只是来缓解内心的焦虑。
“……”救命啊，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终于体会到被纠缠之烦恼的猫被这女鬼折磨得气息蔫蔫的，就连那食物的香气也不能安慰他分毫。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这多少有些不寻常的秋雨哗啦啦落在许许多多的街尾巷道上。
来送别的人渐渐回去了，人也越来越少了。这个道场冷冷清清地，秋季的多愁终于在这个时候袭上了女鬼期待已久的心。
“你该走了。留在人间太久，就连我主人也帮不了……”猫儿声音懒懒地，余光瞥到门口那一抹黑色时，他突然住嘴了。
一个男人正默默地撑着伞，站在门口处，远远望着少女的遗像，良久，漠然不语。
他在为她悲伤。
女鬼看到了她等待已久的男人，死寂的心又倏忽地复苏起来。
她飞快上前，却在离男人几步时，停了下来，伸出手在空中细细描摹着男人的五官。男人脸上有着能以肉眼看见的憔悴，身上的衣摆和鞋子都溅上了雨水，与这灰色的天空和大地那么契合，几乎成为了一幅水墨画。
这个深沉的男人只是这样看着，慢慢地，他嘴角掀起了一个，苍白的，冷漠的弧度，笑意朦胧，让人背脊生寒。
仿佛在酝酿更大的一场报复。
之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鞋子和衣摆溅上了更多的雨水。
他大概没想到，在他面前，有个曾深深恋慕着他的少女的鬼魂正在看着他。
而他站在她面前的模样，让她一直以来都不肯离开的执念彻底消泯。
这是一场悲伤的爱情，刚萌芽就从不被期待盛开的爱情。
现在，它即将随着主人的身陨而枯萎了。
那些女鬼从不放在心上，谁想要就给她好了。只有这个人，不可以，就连她和这男人之间的故事，也不可以让他们知道。
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女鬼突然落下了一滴泪水，与男人伞檐滴落的雨滴融为一体，最后汇成一汪水，顺着地势流入城市的排水道之中。
“猫儿，我们走吧，回去找你的主人。”
“所以，你还要我帮你做一个梦？”韩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猫的耳朵，略带讶意地重复女鬼的话道。
猫一动不动地趴在韩序的腿上，新认的主人似乎脾气更不好了。
鬼会做梦吗？不，似乎还有托梦一说呢。
韩序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后，他眉眼舒展，眼珠乌黑得发亮：“好，我会帮你，作为回报，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女鬼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么，那个梦是怎样的？”
女鬼开始回忆了起来，梦境也随着她的话缓缓流出。
“我听着钢琴弹奏的声音，在这时，我听到了一群鸟儿在叫，鸟声的欢乐鸣啭和曲子的忧郁悠长，让我整个下午难以忘怀。
那真是神奇。我明明那么讨厌热闹，却不讨厌这大自然的繁杂。
鸟叫，虫鸣，都让我在那段忧郁时期的夏天都添上了些许轻快。”
韩序的手渐渐动了起来，半闭着眼的他似乎也慢慢进入了那样的世界。
“你听过这样的声音吗？你有过这样的夏天吗？
我想，再经历一次。在我离开前，再经历一次。
我还想，再看看这样的世界。
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管家。
只有我和邻家哥哥。”
“如你所愿。”韩序慢慢地说道，他看着女鬼随着时间流逝变得透明虚弱，之后，他也闭上了双眼，靠在了房间的墙边，垂下了头。
一向乖张的猫也没有张牙舞爪，或趁虚而入，他乖乖地跳出韩序的怀抱，走到韩序身边，靠着韩序打起盹来，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纯澈魔气。
之前葬礼的闹剧，只是附赠品。女鬼真正想要韩序帮她的，是一场如真似幻的梦。
而与此同时，韩序也需要这样的梦。
韩序坐在斜坡上，双手双脚缩在一起，看着远处的风景，旁边窝着一只蠢猫正在大快朵颐。
冬天的冷风灌入他的衣领和袖口，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霜娃，你怎么坐在这？天这么冷，不怕啊？”一道嘶哑却有力的声音逆着风从不远处传来。
韩序倏地起身转过头，猫儿连忙躲过就要踩上他的脚。
韩序一路走过去，蓬勃的野草割在他的腿上也不在意，他看着向他走来的身影，脸上空茫的表情怔愣了起来，声音也慢慢哽咽，他低低地叫了一声道：
“阿爷……”
不知过了多久，韩序慢慢地睁开眼，室内已然一片幽暗，看着窗外依旧朦胧灰暗的天空，他久久都没有起身。
他的心也如同背后靠着的那堵冰冷的墙。
其实，在看到那只蠢猫也在的时候，他就知道失败了。为什么他可以看到任何一人的鬼魂，而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却没有。
连见阿爷的最后一面都不行。
就因为他和阿爷没有亲缘关系吗？
察觉到身边比周围要高的温度，他侧头看过去，猫正蜷缩成一团睡得香甜。
他看着这只不请自来的猫愣了愣，良久才轻叹了一声，手指带出一丝丝外溢的魔气，轻轻为这消化不良的蠢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了起来。
韩序深知，一个人的过分成熟，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那是多少日日夜夜来磨合内心的棱角才得到的。除了与同龄人格格不入之外，他也跟恰如其分的年龄层断开，没有立足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在这一刻，他独爱的独处时分，就这样被一只猫入侵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猫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