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人生咨询所》笔乐戈聆

3、被内卷的小学生03

　　“别激动，”东昇化身的老者摇了摇头，反问道，“既然是你们的孩子，那么为什么他会大晚上来这里呢？难道你们把他丢在了这里，我看到他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哭得太可怜了。”

　　“我……”

　　二人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

　　“他……我们不过是让他做作业而已，这孩子肯定是作业没做完怕挨骂，所以跑出来了！”

　　“爷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告诉我们孩子在哪吧？我们以后一定会看好他！”

　　吴思韵真情实意地哭泣着：

　　“他是我的命啊！”

　　夫妻二人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倾注了他们所有心血的孩子，要是死亡，要是丢失……自己会如何疯狂。

　　根本就是无法接受！

　　东昇看着二人，又想起皓皓脑海中的记忆。

　　他们爱孩子吗？

　　爱吗？

　　自然是爱的。

　　比起古时候，生那么多孩子，如同草芥般养着。

　　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独生子，付出了所有心血和期待的独生子，自然是夫妻二人的宝贝、心血，无法接受失去的挚爱。

　　可是，越是这样，东昇心里越是摇头。

　　他们是后悔了，后悔的却是没看住孩子，而不是反思自己孩子为什么会跑。

　　真的只是害怕完成不了作业，害怕被骂吗？

　　不。

　　他更害怕的，是他们每时每刻的期待，无时无刻的卷娃，无时无刻的压力和攀比。

　　东昇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是你们的孩子，那么我问你们三个问题。如果你们回答出来了，就证明你们是他爸爸妈妈，我便带你们见他。如果回答不出来，我自然不会带你们见他。”

　　吴思韵顿时激动无比：

　　“爷爷，您问吧！他是我们孩子，我们知道他的一切，身高，体重，鞋码……”

　　“不是这个，咳咳。”东昇轻轻咳嗽，打断了她。

　　“您问吧！”崔冠宇理智多一点。

　　此刻他其实想报警，觉得老人想耍他们，但是见老人家这般认真的模样，又心想，是不是皓皓故意藏在老人家里。

　　反正三个问题，如果老人知道皓皓下落却不说，他们的确可以再报警。

　　东昇看出了崔冠宇的心思，但是他没有在意，而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一，每个人说出孩子喜欢吃的三道菜。”

　　此话一出，崔冠宇吴思韵都愣住了。

　　吴思韵没有思考余地，急忙开口：

　　“他喜欢吃鱼，鸡蛋，牛肉……”

　　一说完，她便催促崔冠宇：

　　“老公，你也快说啊！皓皓在家最常吃的东西，你应该知道！”

　　崔冠宇犹豫了片刻，说道：“他在家常吃青菜心，西兰花……嗯，还有……”

　　“行了。”东昇摇摇头，打断了这位更加没注意过这些的爸爸。

　　他面色严肃，看着二人：“都错了，都错了。他不爱吃鱼，也不爱吃没有味道的西兰花，更不爱鸡蛋。”

　　“你们说的，只是你们给他做的菜，给他按照营养教科书搭配的食物，哪里是孩子爱吃的呢？”

　　“怎么不算呢！”吴思韵有些怒了，“他明明每次都能吃饱……”

　　是吃饱，是吃完，按指标吃掉，不吃就会被骂，却不是皓皓真正喜欢的食物。

　　人啊，没想到如今已经是“按需喂养”，还要扣个喜欢的帽子了。

　　父母却一无所知，还自以为孩子喜欢。

　　东昇不想听她再争辩，再次打断她，继续说道：“再来接下来的问题，第二，他现在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连续地发问，让夫妻二人愣神，甚至哑口无言。

　　吴思韵哆哆嗦嗦说出句“摇铃”时，这才发现，摇铃已经是男孩一岁多时喜欢的东西了。

　　现在呢？

　　现在的家里，不是当初拥挤的出租屋，可是几乎没有了玩具。

　　每次奖励式的玩具，也都是和学习有关的东西，钢笔，智能拼图，点读机，学习机……

　　至于擅长的东西。

　　“书法，钢琴？”吴思韵迫不及待说道，“皓皓写字非常工整，老师经常夸奖，而且，他的钢琴已经三级了！”

　　“不，这只是你们逼着他学习的东西，他有哪一天说过喜欢吗？或者这些真的是他天赋异禀有特长，而学会的吗？还是你们填鸭式逼迫学习的？”东昇摇了摇头。

　　“这么看来，你们对他毫无了解，怎么可能是他的父母呢？”

　　“你……”

　　“你是不是在耍我们！”

　　吴思韵疯狂无比，抓着他的衣袖：“你还我们孩子！警察，快来，就是他拐走了我的孩子！”

　　她大声叫了起来。

　　崔冠宇也觉不对，急忙呼唤警察。

　　可是，不远处搜救的警察却恍若没有听到一般。

　　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走远了。

　　任凭夫妻二人怎么叫唤，都无一人前来。

　　直到旁边一位好心的邻居，见他们夫妻二人在那边抓狂疯喊，奇怪地问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往那边找一找吧，那边还没有人找过。”

　　吴思韵顿时像是见到救星：

　　“陈姨，你帮我抓住他，他知道我儿子在哪，肯定是这个老头把我儿子藏起来了，快点帮我抓住他！”

　　“什么老头子？”陈阿姨满脸惊讶。

　　“你们是不是没休息好，或者刺激过大产生了幻觉？你们抓着一件雨衣在这喊什么呢？哪里来的老头子？我没看见啊。”

　　也就在这时，夫妻二人如梦初醒。

　　吴思韵惊恐地发现，刚刚自己扯住的老人衣服，此刻只变成了一件黑漆漆的破雨衣。

　　而身旁，哪里还有老人的身影。

　　夫妻二人顿时惊恐无比。

　　“不可能的，刚刚还有一个清洁工大爷。他明明告诉我，他看到了一个小孩，还能说得出我儿子的特征！肯定是他见到过我的儿子，甚至把他藏起来了！”

　　“他甚至问了我们三个问题，说要是能答出来，就告诉我们皓皓的下落！”

　　吴思韵疯狂大叫，崔冠宇急忙抱住她安慰，才勉勉强强让她冷静下来。

　　陈阿姨年纪大，也是经验丰富，听到他们这么说，顿时面露惊恐：

　　“你们不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一片区域一向人多眼杂的，听说之前有过不少自杀的。现在还那么早，哪里会有什么清洁工老人来这边呢？何况事情发生之后，警方就已经封锁了这一片的海滨公园，根本就不会有闲杂人等人进来的！”

　　夫妻二人顿时毛骨悚然。

　　陈阿姨瞧见夫妻二人脸色惨白，又不由安慰道：

　　“你们可能是一晚上没休息，眼花了吧，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警方已经加大人手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不可能是幻觉！他，他至少有八九十岁，勾着腰……脸色脸上……”

　　“什么样的老人？”

　　夫妻二人极力在脑海中勾勒出老人的身影，却惊恐地发现，他们甚至连老人的面容也没有记住。

　　这边的异常引起了旁边一个小警察的注意，他跑了过来询问夫妻二人，也开始安慰他们：

　　“我们已经调了上级更多的人来帮忙搜查了，并且封锁了这片海滨公园，有同事也已经在检查各个路口的监控录像了。一有消息，马上就会通知你们的，你们也别太紧张，近些年来拐卖孩子的很少了，也许只是孩子贪玩躲起来了。”

　　“不是，我们是……我们刚刚明明遇到了一个老人，说见过我们的孩子，还说要带我们去找他。他问了我们三个问题，但我们没有回答好，所以他就不见了……”

　　崔冠宇条理清晰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警察。

　　警察听闻也是满脸惊奇。

　　他急忙呼唤同事找找看，有没有他们口中说的这位老人，可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就像刚刚他们的遭遇，的确是一场幻觉。

　　对的，如果不是幻觉，又怎么会连老人的面容都记不住呢？

　　可是如果真的是幻觉，夫妻二人为什么会同时头昏眼花呢？

　　而且那三个问题还记得一清二楚。

　　就算是两个人太过劳累的臆想，也不可能是两对夫妻一起臆想。

　　当然，这件事虽然诡异，但也只是寻找孩子过程中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他们夫妻二人根本没时间去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灵异事件了。

　　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计一切找到自己的孩子，安全地找回自己的宝贝。

　　为此，他们不惜请了几天假，昼夜不停地寻找。

　　可是即便无数人劳苦奔波，将这一片海滨公园所有的角落找遍了，甚至扩散到全市范围的搜索，依旧没有小男孩的任何踪迹。

　　他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

　　这也让夫妻二人肝肠寸断，他们互相责怪，互相指责。

　　宛如天塌了一般。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他们越来越绝望。

　　距离所能找到的黄金时间越来越短。

　　终于，夫妻二人中的妻子吴思韵率先因为太过劳累倒下来，被送往医院。

　　崔冠宇知道自己不能倒，所以强迫自己休息，还一边要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妻子，甚至还要抽空处理公司都一些事情，生怕请假几天把自己工作请没了。

　　两天之后，他刚刚从医院回来时，却瞧见自己家门口一个在徘徊的身影。

　　是陈阿姨。

　　“陈阿姨，你怎么了？”崔冠宇打起精神来，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但显然不是，陈阿姨支支吾吾开口：

　　“我……其实我不该插手这件事的，不过我瞧你小夫妻二人的确是可怜，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后面我回去想了想，你们或许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遇到地仙了……虽然崇尚迷信不好，但是极有可能，你们的孩子真在那个老人那里，否则怎么会监控也查不到任何消息呢？如果你实在没办法了，不妨去之前遇到老人的地方试一试，再看看能不能遇到他。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你们不听也罢，也不用告诉警察，也不要告诉我儿子儿媳，否则他们可能会怪我多管闲事。”

　　说完这些，陈阿姨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而崔冠宇则呆愣在那里。

　　其实他对于遇到老人的这件事印象极其深刻，他甚至记得老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问过的那三个问题，以及自己和妻子的答案。

　　偏偏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他，偏偏只留下一件旧雨衣，偏偏自己和妻子都想不起老人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当日便去庙里拜了个签，可惜是下下签。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花高价买了符纸，然后再次去了遇见老人的地方。

　　走投无路之下，人往往开始求神拜佛。

　　不是失去信仰，而正是因为绝望，所以才期待有超于常人的力量。

　　由于小男孩的失踪，整个那一片的海域公园都被暂时封锁。

　　当他证明了自己小男孩家属的身份时，工作人员将他放了进去，但还是告诉他，要小心。

　　其实里面现在已经安装了更多的监控，他们每天都有人盯着，其实他找到的希望也很渺茫。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那天遇到老人的地方走去。

　　可惜的是，他还是失望了。

　　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片空荡荡。

　　他终于绝望了，这个强装坚强的男人，此刻家里的顶梁柱，也塌了。

　　他跪在地上，在无人的地方，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