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之黑夜眷顾者》刀魂尾生

4、第 4 章

　　屋顶最接近天空，视线里又辽阔又寂寥。细微的动静也因此十分明显。
　　“喂，不冷吗？”锥生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他一眼，大大方方承认：“冷。”
　　神游的时候本来没觉得这么冷的，锥生零这么一提醒冷的感觉马上鲜明起来。果然高处不胜寒，冻死我了。
　　他甩给我一件外套，刚从身上扒下来，是热的。我如获至宝，立即套上把自己裹紧了。
　　“天不亮爬到房顶，不要告诉我是梦游。”
　　“那……看日出？”
　　锥生零睨我一眼，明显不信。
　　“你呢，天不亮爬到房顶，不要说是喜欢我哟。”
　　“我脑子没坏。”他立即嫌弃道，“只是履职而已。”
　　“哦！履职。”天不亮出来巡逻，看来没有偷懒，算我错怪他了。
　　我望着天地连接处，淡淡的亮光在远方伏动：“要和我一起看日出吗少年？”
　　马上就要日出了。
　　“我父母最喜欢日出，他们总是早早起来，看日出，看到太阳从山那边慢慢升起，就觉得一整天都有希望。”
　　锥生听我说着，不说话，在屋顶上蹲下来。
　　太阳冒出一点头。我瞪大眼睛，也安静下来，满心期待地看着太阳往上冒。
　　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在我被人类抚育的时候，人类曾把我举到窗前，让我看看日出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皮肤就触到光烫得我拳打脚踢。
　　人类发现我怕光。他们保护我，让我呆在阴暗的房间里，用木板把窗户钉死。每当他们惋惜地看着那窗子时，我就鼓起嘴巴从他们怀抱里跳出来，滚进被子里哼哼。人类便过来哄我，想方设法讨我开心。
　　在血族界我是贵族，而在人间那小房子里我是天。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再没有谁把我当作天。
　　日出果然好看，难怪人类那么喜欢。
　　“优姬没有早点起来巡逻，真是可惜了。”我感叹道。
　　“只是太阳升起来而已。”锥生零说，“不管升得多高，该流失的东西也不会为之停留。”
　　还真是冷淡，对着珍贵的日出说出这样的话……唔，不过对锥生零来说，日出确实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瞥他一眼，锥生一如既往面若冰霜，并未因被日出的光辉笼罩而回暖。这是他一贯的姿态了，据说自从被狂咲姬夺去一切后就再没走出来。
　　流失的东西么，确实啊。不过……
　　“太阳底下不适合想流失的东西！”我撞他一手肘，“年轻人，温馨提示悲观是坏运气的好兄弟哟。”
　　太阳升起来了。从天地连接处破壳而出。
　　“太阳！”我忍不住叫道。
　　锥生零朝我投来奇怪的目光：“你好像特别喜欢太阳？”
　　“唔？这么明显吗？”
　　“明显，像个傻瓜。”
　　“哈哈！”
　　没错我喜欢太阳！
　　被人类抚育那时起就一直喜欢着太阳，看到人类惋惜地看着封死的窗户而发脾气不是讨厌太阳，是羡慕是期待却求而不得。我记得一切赞颂太阳的句子，记得很久以前一名血族在太阳下破碎消失时闪耀的光，死亡果然还是在太阳底下最好，生命就应该不停地追求太阳！
　　锥生零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我，我不管不顾，兀自迎着太阳面色虔诚到近乎痴狂。
　　锥生零突然直起身来，丟给我一句话：“如果你不想在上面待到学生都出来围观，最好马上下来。”说完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对面的天台上。
　　我叫住他：“等一下。”
　　他抬头看我。
　　我无辜看他：“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好像下不去了。”
　　锥生零睨我：“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
　　“也不记得怎么上去的……”
　　“……”
　　他沉默片刻，在我尴尬的注视下重新跳上来，面色复杂地睨我：“你……是笨蛋吧。”
　　哧！怎么说话的！
　　我立即从屋顶上跳起来，然后被锥生零提着往下一带，脚底就从屋顶转成了天台。
　　锥生放开我，退开几步。被我拽住。
　　“不错呀小子！”我拽着他问，“怎么做到这么稳的？”人类能做到这么轻盈这么稳健？
　　“小时候训练过。”锥生拂开我的手，不大愿意我碰他，我收了手，盯着他不放，锥生又说，“我父母是血猎。”
　　锥生说完转身就走，我这回没拦他，他却在楼梯口停下来。
　　“对了，你最好看看裙子后面。”
　　我往后一看，裙子后面黑了一圈。
　　唔，我终于懂了这家伙宁愿蹲着也不坐下的原因了。

　　清晨，一通电话。来自出远门的黑主学院理事长。
　　代理负责人与他交谈。
　　“连屋顶也要？”
　　“是的。”电话那头理事长语气平静，仿佛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为了校内清洁。”
　　“……好的，我知道了。”
　　没有丝毫预兆，为保证学校清洁而进行的学院大扫除突然到来。日间部全体师生停课一上午，从地下室到屋顶每个缝隙都需要打扫。
　　“屋顶？”学生们诧异万分。
　　“是的。”我作为监督豪气万丈一点头，“为了校内清洁，大家好好干哟！”
　　锥生零在角落的阴凉处靠墙看着我，眼神类似唾弃。我大权在握，微笑回他，内心膨胀着一股俯瞰众生的雍容与慈悲。
　　锥生零撇开眼去。
　　有传言说，这次大扫除只是新上任的风纪委员闲着无聊跑到屋顶上坐着并弄脏了裙子和心情的结果。怎么可能，新风纪委员可是品学兼优认真负责百里挑一的好少女，每晚冒着睡眠不足的危险苦心孤诣为协调日间部与夜间部巡逻到深夜，担负整个学院的和平与稳定，多伟大，多高尚。
　　维修部给夜间部派的工作人员正好这个时候过来，伟大而高尚的风纪委员我为了学院的稳定，必须去巡视巡视。
　　我在夜间部后墙边站着看那维修部的人围着墙上的洞砌水泥，一条和打着哈欠抱着枕头的支葵千里和我一道站在一旁。白天起床简直要命，一向睡不醒的支葵竟然顶着睡意爬了起来，反常，太反常。
　　支葵朦胧着眼，眼皮一搭一搭，合上，又撑起来，一搭一搭，合上，随后脑袋一歪，倒在一条肩上。
　　我：“……”
　　一条看不下去，拍拍支葵头顶让他回宿舍睡，支葵朦胧着眼看了一条半晌，摇摇头，抱枕头，站好。随后眼皮又搭下来。一条无奈地看着支葵不屈不挠地与睡意对抗，干脆伸手一搂，让支葵靠着自己睡。
　　我掐灭心中那点微妙的不平衡，专心看人修墙。
　　支葵一直都很敬重一条，要不是为了陪一条才不会放着好好的觉不睡。不过之前支葵和一条关系没这么亲密的……我离开夜间部之后，这里果真马上就有变化了。
　　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忽然谁从宿舍里冲下来，推门就喊：“诶——！”
　　金毛，小熊睡衣，蓝堂。
　　径直略过我，目光悲愤地望着墙洞。
　　“怎么了？”一条温柔地看向蓝堂。
　　“……没。”
　　噗。
　　我知道蓝堂怎么了。
　　那墙洞是我和蓝堂一起开的。
　　学院內不准吸血，每天吃蓝堂开发的小药片吃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于有一天我对着药片捏碎了水杯，然后把那药片往蓝堂面前一摔。
　　蓝堂那时正焉搭搭地躺在沙发上，被我摔了亲生药片也不生气，缓缓地抬头看我，眼底闪烁着与我如出一辙的饥渴。电光火石间，我俩彼此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日，我们放弃了睡眠，趁大白天夜间部陷入沉睡，我和蓝堂共撑一把伞，顶着太阳，偷偷摸摸到后院，找到这个隐秘在树丛后的地方，我消音他冰镇，冒着被一条发现的风险和玖兰枢的震慑破开个洞，背着所有人出去饱餐了一顿。
　　这是我和蓝堂的秘密。
　　总有被发现的一天。好在黑夜眷顾我。
　　大门有星炼把守，这会儿后院的洞也被封死，再要出去觅食，难。
　　我怜悯地看向曾经的战友，刚巧他也在看我，电光火石间蓝堂瞪大眼睛，几步走向我。
　　“蓝堂。”一条扣住蓝堂的肩，“你忘了枢说过什么了吗。”
　　正中要害。
　　蓝堂英停住脚，不甘地看着我。
　　一条安抚我道：“青前同学，玖兰宿舍长已经下了警告，夜间部任何成员不许找日间部，包括青前同学的麻烦。青前同学尽管放心。”
　　“哦，帮我谢谢他。”
　　玖兰宿舍长，玖兰枢？玖兰枢认出我了吗？不，我变的可不止是外貌，青前道是完完全全的人类，人类与血族怎么能联系起来？只要我不承认，青神百川就不复存在。再说，做出那样的事的我，玖兰枢怎么可能会保护……
　　做出无法挽回的事，连一条也希望永远不要再出现的青神百川。
　　我太敏感了，玖兰枢只是作为夜间部的君主维护秩序而已。
　　墙洞补好，我送人出学院。那维修部的还挺神，我与蓝堂费尽心思戳出的洞，这人一下子就给抹了个平。
　　路上遇上锥生零，他神色奇怪地看着那维修部的人欲言又止。我说了声哟，锥生零回我声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优姬一大早出门去接黑主灰阎，锥生零只身一人显得更加孤僻。
　　唔，据说黑主灰阎今晚就到，不知会不会给我带武器。
　　“呵呵。“走在前面的维修部大叔忽然冒出句，”小姑娘，你是和那些血族很熟吧？”
　　也是个知道血族的。只是……
　　“大叔。”我无语道，“你逗我呢。”
　　我分明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哪里表现出和他们很熟了？
　　“呵呵。”他笑得和蔼，一副洞察天机的样子。
　　“喂，大叔，你什么来头啊？”我不由问道。
　　“前猎人，现……碌碌众生之一。”
　　“怎么不做猎人了？”
　　“呵呵。”他依旧是笑，“被一种身份束缚久了，总会想要解脱嘛。也多亏了黑主。这男人，真是厉害啊。”
　　黑主灰阎么。嘁，他自己还被过往的感情束缚着无法解脱呢。
　　“人类与血族和平共处，呵呵，亏他想得出来。年轻人啊，好好干，这人的理想，了不得。”
　　喂，喂喂，人家的理想和我有什么关系，了不得？不不其实这只是黑主年轻时腐烂的感情生活的附属产物罢了……啧，算了，人解脱一次不容易。美好的误会最好还是让它继续。
　　黑主灰阎的理想，当然也不关我事。理想这东西么我自己正好有一个，才不用眼巴巴借别人的。
　　大扫除结束。在我的监督下整个学院焕然一新，跑窗玻璃前一照，脸上每个痘印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错不错。
　　玻璃里倒映着我的映像，一张平凡的脸，眼下一圈黑眼圈，肤色红润，可以感觉到血液和温度。头发扎得随意，发尾打结。
　　是我，人类的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与贵族无关优雅无关嗜血无关，和养育过我的人类一样，有着草木的质感。
　　锥生零走过来，映像出现在玻璃里，与我同框，对比鲜明。
　　“喂。”
　　“唔？”
　　“你和理事长，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处处迁就你？”
　　啊呀，果然被察觉了。
　　玻璃里的我勾起得意的笑。
　　“是羁绊哟。”
　　能够把对方绊倒摔个狗啃泥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