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柳絮花飞时》温丹然

2、夜月一帘幽梦

　　“小姐，宁公子来提亲了！”丫鬟红梅撒了欢儿的跑到后花园里，一路上边跑边叫唤。

　　宁公子来提亲，想不到红梅竟然比小姐还激动，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跟了小姐十来年，自是对自家小姐的心事洞察的很清楚的。

　　“小姐，宁公子来提亲了。”丫鬟红梅蹲在玉春的身旁，小声的说。

　　“哦，终于来了，让他先等着吧。”玉春若凝脂、如柔荑的玉手，抚在一只木瓜大小，形似猪却又不是猪的动物身上，笑声清脆悦耳。不知名的动物发出类似小奶狗的叫声，腆着肚皮，，任由玉春摸着，时不时伸出舌头舔玉春的手背，软萌软萌的。

　　话说宁韶华来到荣府之后，向荣老爷夫人说明来意，一一问候过，环视正堂一圈，却没见着一位壮如黄牛的姑娘。说来也是奇怪，鬼头精的玉春不知道又在搞些什么，荣府上上下下都在，唯独没她，是在卖什么关子么？还是退缩了，不愿意嫁给自己？

　　宁韶华自省了一小会儿，或许是自己近几年过于浪荡了些，名声不大好，导致玉春都嫌弃他了。

　　正思忖着自己未来的仕途，他忽然发现西北角的屏风呼后，有个大如山峦的身影。他的心立马颤了一下，也不知是畏惧，还是其他。那像山一样的身影，时不时的探出脑袋，露出半张脸来偷窥着他，虽然圆润，但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嗯，胖是胖了点，不过还说的过去。宁韶华余光留意着身影，心里这样想着。

　　“红梅，大小姐呢？叫她过来。人宁公子已经到了，都四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没出现，成何体统！”荣老爷难得的好脾气这会儿也按奈不住了。
　　“回老爷，小姐她身体不适，正在卧房休息。”红梅睁眼说瞎话。

　　“平时生龙活虎的，怎地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婚姻大事不得儿戏，让她乔装打扮一下，赶紧出来。”荣老爷命令道。

　　宁韶华瞅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猜想或许是玉春故意说身体欠安，实则是想借机观察一下自己。这不，躲在屏风后面，他早就看到了，果然调皮，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穿粉色的衣服。

　　“荣伯伯、伯母，要么我先回去吧，玉春身体欠安，让她好生歇息，我隔日再登门拜访。”宁韶华拱手作揖，彬彬有礼。

　　“天色已晚，宁公子不妨留下，让小厮们回去禀报宁尚书即可，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总得进一家门。”荣夫人笑道。

　　宁韶华左右为难，荣府三小姐银冬，今年刚满六岁，对宁韶华欢喜的不行，扯着他衣角，嗲声嗲气地说：“宁哥哥，你就留下来吧，冬儿想你留下来。玉春姐姐啊可喜欢你了，她经常和我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

　　荣老爷和夫人欣慰地笑着。

　　宁府管家见荣府对少爷真诚的挽留，于是说：“少爷，您今晚留在这边吧，我们回去禀告老爷就成。”

　　于是宁韶华便留在了荣府，他再一次看向屏风后，人已不在。

　　还有两个时辰才到用晚餐时间，宁韶华无处可去，荣夫人便让小厮带着宁韶华到处转转。听闻荣翰林是江南人，从小在清秀的亭台水榭里长大，如今落户洛阳后，一直十分怀恋家乡，便请了江南著名的设计师个竹，来设计自己的后花园。

　　个竹人如其名，有个性，有情操。为设计成理想的花园，不惜命人从千里之外运来江南特有的假山奇石，江南特有的睡莲，江南特有的一些植物，通过房屋的设计，阳光和阴影的对比和定夺，最后这些植物竟然都生存了下来。荣府的后花园在整个洛阳城里，不是最大最奢侈的，却是最别致有韵味的，连皇帝都夸赞过“韵雅甲洛阳。”

　　当年和玉春厮混在一起时，荣府的后花园正在建筑，如今快十年过来了，可算修好了。宁韶华也是第一次来这后花园，踏入粉墙黛瓦的拱门，只见曲径通幽，廊腰缦回，亭台水榭，假山修竹，芍药杜鹃牡丹月季等，竞相开放，争奇斗艳。他仰头四处观望，不禁被花园里的景色迷住了。

　　“宁少爷？您这是走不动路了吗？”小厮笑呵呵的问。

　　“是啊，荣府花园果然韵甲洛阳，雅甲洛阳。这里的每一株植物，每一块石头，都仿佛精心设计摆放过一番，别具一格。我长这么大，看过得花园没有百也有十，甚至御花园都不比此处设计的有心。每一处都看似画，却又美胜画，就像诗文里写的那样意境美。”宁韶华放缓步伐，仔细地看着每一处风景，生怕看漏了某处。

　　小厮笑道：“第一次来荣府后花园的人都会这么说，我们下人呢每天走来走去，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过倒是大小姐每天会在后花园里抚琴，方才我们还在这儿看到她呢。”

　　宁韶华跟着笑道：“打搅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小厮说：“那行，宁公子您就慢慢欣赏，待会儿吃饭了我来叫您。”

　　宁韶华来不及回小厮，眼睛四处张望着，只敷衍的点点头。他沿着曲折的平桥慢慢的走，内心里一直感慨：想必这就是移步换景吧，还真的是人走景移，一步一景。

　　宁韶华一直四处观望，没留意脚下，一个东西窜出来，险些儿把他吓落到河里。他低头一看，是只像猪不像猪，像狗又不像狗的动物，长相着实挺稀罕。

　　只见这二不像，四条腿的动物躲在他身后，有些瑟瑟发抖，好似在畏惧什么。

　　随即一声清脆悦耳，似清风穿林，如泉水过涧的天籁传来：“猪猪，猪猪，你在哪儿？”

　　再定睛一看，一位身着浅粉梅花襦裙的妙龄女子，正笑盈盈地向自己迎面走来，金钗摆动，步伐轻盈，仪态万方，晚风吹起她两鬓的垂发和深粉的石榴裙。

　　也不知怎的，宁韶华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句“夜色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只觉得她身后的月季牡丹芍药，处处是景的亭台水榭，在她的笑容之下，都黯然失色，逐渐化为朦胧。

　　女子绕过他，在他身后蹲下，极其温柔的抱起二不像，柔声道：“叫你不乖，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从女子迎面走来，到蹲下站起，再到望向他时的笑语盈盈，暗香盈袖。宁韶华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觉得这女子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吸引着他，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好似在哪儿见过，但又太遥远太模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女子对宁韶华说。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到处走动，挡了他的去路。”宁韶华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女子。

　　女子忽然笑了，俏皮地问：“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好看吗？”

　　“好看，非常好看。”曾混迹在红尘歌坊时，宁韶华总有一肚子的词汇诗文，去夸赞莺啊燕儿的，常常把那些女子哄得不能自已。倒是这会儿，他一个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木讷地连说“好看”。

　　是真的好看，是那种不同于红尘歌坊里女子的那种好看。因为她好看，以至于她怀里的稀罕物种也变得可爱起来。

　　女子低头浅笑，摸着怀里的二不像，正要离开。

　　宁韶华急忙问道：“敢问姑娘是荣府的人？”他其实想问的是姓名，但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说了这么一句没用的话，问了和没问一样。

　　“是啊。”女子回答道，“晚饭时间快到了，宁公子尽快去用餐哦。”

　　“你怎么知道我是宁府的人？我印象中从来没见过你啊。”宁韶华追问。

　　“你脖颈后的胎记啊，长阳街里谁不知道宁府韶华公子，出生时自带铜钱大小褚色胎记，算命的都说那是贵相，榣山长琴转世。”

　　“哦？还有这个说法？民间传言，不可信。”宁韶华表面这样说着，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他出生时带了这个胎记挺丑，曾一度自卑，母亲担心他过度抑郁，憋出个好歹来，就故意让算命先生来家里走一遭，给他一些银两，让他放出话去，说自己儿子是某某神仙转世，那块胎记是印迹。

　　那会儿算命先生瞅着丫鬟们正在给宁公子唱歌谣，于是想到了榣山长琴转世这一说法。其实都是哄人的。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年过来，他在音律方面的确小有成就，或许还是和常去勾栏红尘歌坊里听小曲儿有关吧。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道理是一样的，曲儿听多了，也就可以自己创作了。

　　想不到姑娘知道自己的名字，对自己还略有了解，想到这里，年韶华去大厅吃饭的路上，步伐都是欢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