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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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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一家月老祠,每逢七夕佳节香客从来不断。七夕过去不久,笑眯眯的月老像前面摆放着的箱子几乎装满了香客们捐的香油钱。
好在七夕已经过去,又临近秋闱,年轻的举子们都在家中温习功课,求功名的神佛寺庙面前人满为患,月老祠前香客算不得多。
但灵验的解签人和有求必应的月老都不是这个地方最吸睛的东西,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月老祠后头那一株参天的相思树。
据说这相思树早在大齐建国的时候就有了,还有人曾经见过相思树的树神显灵。几百年过来,关于相思树的传说更是传遍大齐上下,可以说是脍炙人口,人尽皆知。
颜空看着那棵高耸如云的相思树,树上挂满了写着有情人名字的相思牌,红绸系着长长的牌子在风中荡漾,有些颜色很新,有些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几乎快要褪色成了布匹的原本的黄白色。
颜空抬头看了会相思树,又看向身边的青年,低声询问他:“我们也去挂上吧。”
谢玄心虽然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幼稚,毕竟有情人能不能终成眷属,还是得看两个人自己,但既然颜空想,他就一定会答应,唇角微微向上扬起,温柔应道:“好。”
似乎是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主动,这次他迈开长腿走在前面,向月老祠前摆摊的阿婆道:“阿婆,我们两个也要一个相思牌。”
阿婆穿得红艳艳的十分喜庆,发髻却已经被岁月染成了通亮的银白,她眯着眼睛看了眼谢玄心,和蔼的面容笑成了一朵花:“好俊俏的后生,你家的姑娘呢?”
谢玄心个子高,正好把颜空给挡在了后头。颜空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大大方方地说:“阿婆,他家的姑娘在这呢。”
阿婆从桌子里掏出系着红绸的相思牌来:“姑娘也长得美,来,你们的东西,好好拿好。你们两个是阿婆这么多年来看过最好看的一对了,阿婆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生个更漂亮的娃娃来。”
吃姻缘生意这碗饭久了,阿婆就算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也是在笑,更何况她是真心觉得这对小年轻好看得紧。
人总是喜欢养眼的人和物的,阿婆虽然老了,却有一颗爱美之心。
颜空还没有想得那么久远,不过是个人就喜欢听好话,她谢过了阿婆,又拉着谢玄心去走姻缘桥。
这家月老祠香火这么旺盛,按理说那一株相思树早就被相思牌给压坏了,但是负责月老祠的人在那棵大树前头还设了几个门槛,若是连这关卡都过不去的,是压根没有资格在树上挂牌子的。
颜空和谢玄心离开了阿婆的摊子,顺着几乎快被踩平的鹅卵石小路往相思树下走。想要去相思树下挂牌子,就得先过一座拱桥,这拱桥是由汉白玉雕刻而成,桥身雕刻的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喜鹊,名为姻缘桥。
反正时间还充裕,颜空和谢玄心在桥上站了一会,看着下面的缓缓流过桥洞的曲水,颜空突然说:“站在这个桥上,有没有觉得自己变成牛郎织女了?”
谢玄心还故作正经地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摇摇头说:“没有,帝女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说到那些爱情神话故事,颜空也不算是特别喜欢,不过她想听听谢玄心对这些故事的想法。
谢玄心看着桥下的流水,神情依旧维持着方才的温柔,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温柔动听:“绍华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颜空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真话。”
她这个人,习惯说话真真假假,如果说真话,也是七到九分是真,剩下的假,如果是假话,那三成真,七成假,故而听起来全是真话。
她不明白谢玄心口中的真话有多少的水分,但就算他说的不全是真话,但她多多少少的总能通过这些揣摩出他内心的想法。
“真话就是,我不喜欢牛郎,也不喜欢织女。牛郎是个大流氓,而织女是傻。”
世人多向往牛郎织女的美好爱情,为了他们的不惧强权。便是连她的弟弟颜晟都在七夕的时候,说过想要拥有一段像牛郎织女一样的美好爱情。
虽然当时她嘲讽了弟弟一番,但和自己差不多的话从谢玄心的口中说出来,她就觉得十分微妙了。
“哦,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故事中说,牛郎新地淳朴,可人七仙女好好在湖中洗澡,这牛郎不仅偷窥人家姑娘家沐浴,甚至还偷走了她的衣物,然后恬不知耻地以此为要挟,让她和自己成亲生子。虽说是老牛建议他这么做,可若他真是心思淳朴之人,如何做得出此等无耻之事。”
说完了牛郎的流氓,谢玄心又说织女的傻:“堂堂一个仙女,一个凡人提出这种条件她就嫁了,拿回了自己的羽衣,还不离开,我以为,用傻字来形容她远远不够。”
颜空又笑起来,她的笑容比先前看着可要自然真实多了:“玄心果然别有见解,但若是你是牛郎的话,你会怎么做呢?当你是个普通的牛郎,家中贫穷无比,而相伴多年的老牛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设身处地地话,谢玄心说不定比那牛郎做得还要恶劣几分。
对于她提出的这么个假设,后者颇不以为然道:“倘若是我,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娶不到妻子的可能,也自然不需要老牛来为我出这么个糟心的建议。牛郎的穷困,和他的兄嫂脱不了干系,一开始,我就不会让自己至于这种境地。”
说完了这些,他又反问颜空:“那你呢,倘若你是织女,你会选择嫁给牛郎这么个小子吗?”
他这个假设提得算是十分巧妙,织女是天上王母的女儿,而颜空则是皇帝的女儿,同样尊贵的帝女。
虽然依着颜空的身份,她完全不可能会落到像织女一样的地步。
颜空看着谢玄心的脸,然后说:“若是谢郎是那个牛郎的话,我想必也会答应。”
谢玄心有些讶异,顺着她的话茬问:“为什么?”
牛郎的生活,对织女来说明明是那么清苦。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不认为颜空这样娇贵的帝女能够吃得了这样的苦。
“因为牛郎长得好看,便是天生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男仙,那又为什么不能选牛郎呢。”牛郎只是凡人罢了,而织女却是不老不死的仙女。
仙女儿喝的是露水,吃的是蟠桃,即便是不吃不喝也没有什么要紧。反正只要天天看着牛郎那张脸,喝水也觉得是仙露。
颜空这么想着,又说:“我觉得最傻的人其实是王母。”
谢玄心挑了挑眉,觉得颜空的想法比自己更新奇:“殿下何出此言?”
颜空说得理直气壮:“七仙女儿里六仙女回了天上,她却没有发现仙女少了一个。非要等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和牛郎生育了儿女才来把人拆散。都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牛郎不过是个凡人,她睁只眼闭只眼,熬个半个月,一个月的,凡人不就老了甚至死了。她拆散人的时候,正是女儿和人感情最融洽甜蜜的时候,织女儿自然会不乐意同她回去。”
虽然说的是很嫌弃王母,但是若是让她在三个人里选一个当,她肯定还是会选择当那个傻王母,毕竟王母娘娘霸气十足,织女能够和牛郎每年相会,也不是因为她自己有本事,而是王母娘娘爱女心切,睁只眼闭只眼,给女儿创造了这么次机会罢了。
谢玄心扑哧笑出声来:“绍华的想法倒是颇有意思。”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把牌子挂上吧。”眼看着天色已经晚,颜空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下了姻缘桥,离那相思树还有挺短的一段距离,但这段距离却不怎么好过去,因为它是在水上的。
这水不深不浅,要是游过去,显得可笑,但如果平衡不好,十有八九会从过去的木桩子上栽下去落到水里。
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展现出狼狈的一面,而年轻的姑娘也不会乐意自己的情郎被旁人看了笑话。
虽然只要出钱,就有月老祠边上有武艺高强的武林人士帮忙一挂,但他们的生意却一直以来都不算好。
相思树相思树,既然是要向老天爷求个长长久久,那肯定是要自己亲手挂上去的才有诚意,月老才会念在两个人的诚心上庇佑这段姻缘。
看着那立于水上,只露出一点点的梅花桩,颜空朝着谢玄心摊开手,问他要手里的相思牌:“给我吧,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