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册都是骗人的》月光船

18、破绽

　　牛牡连忙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别乱套近乎啊，我只是将你拣回来，也就这点子拣人的交情罢？”
　　对方点了点头，鸦睫闪了闪，端正神态，向牛牡行了一礼：“不想此处藏龙卧虎，竟遇上世外高人，多谢前辈相救之恩！”
　　牛牡唬了一跳，他怎么了就算世外高人？莫非……被看到了？
　　遂立即否认：“过奖过奖，我哪里是什么世外高人，就背你回来也花不了多少力气。”

　　对方听了，脸色立变。
　　就像六月里突然来了一场霜冻，将郁郁葱葱的翠竹罩了一层冰壳子。
　　“前辈何必戏弄我，我昨夜并非全无知觉，朦胧中尚有印象。”
　　牛牡心里头小鼓打得个楞个楞的，他虚啊，嘴上还不能露怯：“戏弄？你什么意思？别血口喷人啊！”
　　心上人掀开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牛牡，双目幽深。
　　“如果前辈不是修为高深，如何探知我的原身，因何会用我的疗伤之法？！”

　　——哈？
　　牛牡一怔，给龙疗伤不就是放水里……呃……是呀他怎么知道眼前这个“陌生人”原身是条龙的？
　　天地间除了人，还有鳞毛羽昆四大族，鳞族是水族，毛族是走兽，羽族是飞禽，昆族是虫豸，没有一个修成人形后愿意显现原身的。
　　非但这些，便是花草树木之灵，因本体不能移动，更不敢随便透露原型是什么。
　　所以如果知道对方原身是什么，一般有三种情况。其一，两人交情深厚，他愿意告诉你。其二，他受了伤，严重到失去意识，化为原型保存最后一点生机时，被你看见。其三，你修为足够高，一眼便能看穿。
　　当然，对于猛兽而言，还有第四种：遇到强敌时，原型威力更大。

　　人现在醒着，证明伤并不算重，所以必然不是无意识化为原型。
　　那么就两种可能，要么牛牡认识他，要么牛牡是高人，选一个吧。
　　而牛牡刚刚堵死了“咱俩认识”这条路……
　　牛牡暗道稀奇。
　　在他印象里，心上人似乎并没有这般敏锐警觉过，怎么失了忆就像换了个人？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出去的谎话更是要用后续无数个谎话去圆。
　　——那又怎样，他对心上人撒过一个弥天大谎，那人不是也信了？
　　牛牡眼珠骨碌骨碌转了转，笑起来，开口道：“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眼前忽然冒出一簇火花。

　　火花噼啪一声爆开，香烟缭绕，烟雾迅速散去后，露出悬在空中的一道令符。
　　宽两寸，长半尺，黄纸朱砂，上面写着“奉……令”及许多圆圆圈圈勾勾连连。
　　旁人看来鬼画符一般的字样，在牛牡这个正职土地神眼里，俨然不同，乃是一篇《安土地神咒》：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方安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这是很常见很普通的和土地神沟通的官样文书，道士开坛布法，正常情况下，先念一遍《安土地神咒》，以获得土地神加持，令施法顺利。
　　牛牡将令符一把抓在手里，嗅了嗅，是观灯道长的味儿。
　　这个道长这么快就到王家庄？这么快就开始求雨了？
　　肯定不在百草山，因为百草山不归牛牡管，公文只会发到……百草山的山神叫什么来着？没记住。
　　既然找自己护佑，那就……去护佑吧。

　　牛牡向心上人扬了扬令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充分表达了他想当缩头乌龟的愿望。
　　话说一半，看见对方神态，不由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因为心上人微微皱着眉，纳闷：“阁下目光闪烁，莫非有什么隐瞒之处？”
　　——得，太敏锐了。

　　牛牡迈出去的脚步顿时收回来。
　　“这么说吧，你的原身是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就看你全身上下黏糊糊的，怕背你污了我衣裳，给你洗干净而已！”
　　“若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为何方才不说？”对方逼问。
　　“我，堂堂土地爷，背你回来就够掉价的了，还给你洗澡？传扬出去，我可得多不体面！”牛牡继续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肚腩，“气势汹汹”地道，“好了好了，你虽然失忆，说话也糊涂了点，但人醒了，胳膊腿也没大碍，差不多就走吧，我这儿忙得很，就不留你吃饭了。”
　　说完一掀帘子出了门，一跺脚，土遁而去。
　　并且在土里狠狠搓了搓心口，安抚疯狂跳动的心脏——天知道他这些话说出来，花了多大力气控制自己不露馅！

　　牛牡匆匆离开。
　　在他身后，失忆人并没有马上动作，而是神色莫名地盯着门帘，看它渐渐停止晃动，才怅怅收回目光。
　　“和从前不一样……改变了……吗……”
　　声音低不可闻。
　　他慢慢坐在桌旁，犹豫着伸出手去，慢慢拿起笸箩里面一张薄薄的饼，垂下眼睛，仔细嗅了嗅麦香，斯斯文文地咬下一小块，再细嚼慢咽起来。
　　吃着吃着，慢慢皱起了眉。
　　搁了一晚上的薄饼，虽然没有刚出锅那般热乎，但是在土地这个正位神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保存的很好，并没有干巴巴发硬，甚至触手微温。
　　软而香甜。
　　但是，和记忆中的味道，似乎不一样了。
　　因为不是“同一个人”么。
　　还是，过了三百年，自己的记忆已经模糊到记不清原本味道？
　　前者令他沮丧，后者令他惊慌。
　　他辛辛苦苦换得重生一场，到底为的什么？！

　　忽然一阵风卷过，笸箩落到一个人手里。
　　上云水仙气呼呼地瞪着眼前这个被牛牡救回来的、厚脸皮的家伙。
　　“喂，这些是牛牡做给我的。”上云水仙说，虚无缥缈的声音里，多了丝急切意味。
　　并指着对方手里那一块：“这也是我的……”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那个，我失忆了，你认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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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土地神咒》及后文所有令符咒语经文等，均来自各种道藏和古籍，并有所删改，不必认真。by经常度娘的作者
牛牛：跑路了。
龙龙：眉头一皱，认为事情并不简单。
上云水仙：蛤蜊汤是我的，饼也是我的！